苏九酝看着大家对吴桑落明里暗里地嘲讽,心里总是有一个疙瘩在。
明面的讽刺,她会直接帮吴桑落怼回去,暗里的她也只能忍气吞声着。
可是,吴桑落似乎根本没有把任何人的嘲笑看进眼里。他还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着,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直到那天下午,吴桑落因为和两位同窗打架被孙先生带走了。
苏九酝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都呆住了。
吴同窗不是会随意伤人的人,是别人先动的人手吧。
焦虑担忧促使着她去议事堂找吴桑落。
等她赶到议事堂,才得知吴桑落已经被罚禁足听课三个月了,她又急忙赶去斋舍。
看着近在眼前的斋舍,苏九酝疾驰的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她抚摸着吴桑落斋舍的外墙,一路走至紧闭的窗边。
我能以什么身份来安慰他呢?敌国的百姓?学堂的同窗?还是好友?
她不知道里面那个人的内心是否和这窗一样紧闭着,但她知道一定是他受了委屈,才会将自己蜷缩在黑暗中。
该怎么形容吴桑落呢?他温柔的就像涓涓流水,无论是尖锐的利石,还是肮脏的渣滓,他都笑着接纳,不出一声。没有任何支流的汇入,一个人消化着异样和污浊。
她好害怕有一天这条溪水再也承载不住,而变得浑浊不堪。
苏九酝的手指扣上窗扉。
“谁啊?”吴桑落的声音借着窗扉沉闷传来。
窗扉被支起,并不耀眼的阳光打在那张白皙的脸上。
“苏同窗?”吴桑落虽然疑惑,但还是勾起嘴角,温文尔雅,不失礼节。
苏九酝眨着眼,消散着积聚在眼中的水汽,也展露出一个烂漫的笑容:“是他们先欺负你的吗?”
“嗯?”吴桑落眉头微挑,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我说,是不是郑祺州和三皇子一起先欺负的你!”苏九酝控制不住越来越尖锐的声音,她浑身颤抖着,语气间不禁染上一丝呜咽。
这就是质子吗?
苏九酝看着云淡风轻的吴桑落,整颗心紧紧揪起。
“苏同窗说笑了。”吴桑落还是笑着,维持着他那完美无瑕的笑容。
一方手帕被递到苏九酝面前。
苏九酝没有拿:“我说了谁欺负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和苏同窗也没什么深入的交往吧。”吴桑落身体向苏九酝倾斜,柔软的手帕擦拭着苏九酝湿润的脸庞。“别再来了。”吴桑落下了逐客令,想要将窗扉再次关起。
苏九酝将双手放在窗沿边,眼神坚定,开口威胁:“你不说,我就自己去问他们。”
吴桑落眉头微皱,笑着的嘴角也沉寂下去。
两人对峙了许久,吴桑落才轻笑一声。
“是。”他将手帕塞进苏九酝手中,无奈转身。
“哇啊。”苏九酝双手撑在窗沿边,失声痛哭,为吴桑落,也为自己。
我还是没有保护别人的能力。我怎么样才能让他也感受到温暖啊。
不知道哭了多久,苏九酝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依着窗,平息着还在不断抽泣的身体。
“喝点水吧。”吴桑落递来一个茶杯。
苏九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很成功地在吴桑落面前丢了大脸。
“谢,谢谢。”她低下头,想藏起哭的一塌糊涂并且绯红满面的脸。“我以后会经常来陪你聊聊天的。”苏九酝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丢下这句话,飞速逃离了现场。
第二天,邱露白练完枪后,照例送苏九酝回斋舍。
路过莲花池时,苏九酝上前,坐到了亭子里。她找了一个角度,抚摸着冰冷的石桌,看着吴桑落和另两个人曾经打架的地方。
“你说,他为什么要打架呢?本来就是个质子,还这样乱来,说不定到时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邱露白跟着苏九酝坐在亭子里,看向前一天才引起喧闹的角落。
“不知道。”苏九酝满脑子都是吴桑落嘴角那不堪一击的笑容。
“你是不开心吗?是觉得这件事错不在吴同窗吗?确实,吴同窗很可能只是反击。但是,谁又会在意呢?胳膊肘怎么会往外拐呢,对不对?”邱露白走到苏九酝身边,靠在了柱子上。
“邱露白,他真的好可怜啊……”才平复下去的情绪又爆发出来。
为什么始作俑者可以继续站在阳光之下,而他只能一个人被禁锢在又小又黑暗的房里?
苏九酝感觉自己肿痛的眼睛被温暖地笼罩着。
“我爹说过,不能负担太多。小九,别人的苦难,不应该由我们来承受。我们能照顾好自己已经是万幸了。”
苏九酝上抬着想要移开邱露白双手的右手僵在了原地。
明哲保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