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透的夜风无情地刮着,扰人的蝉鸣不停地追着。
苏玥顾不上其他,只是拼命地向前跑着,跑着……
可她大概一时忘了,一副病体,如何能经得住这般激烈的跑动。
仅仅几步,便令她止步折腰,撕心裂肺地咳喘起来。
那咳声伴着寒气和夜风,愈演愈烈!愈演愈烈!!
最后不仅盖住扰人的蝉鸣声,亦终是惊醒了尚在夜色中沉睡的相府。
少顷,当苏玥从咳喘的间隙中抬眸时,看到便是数十个向她走来的光影。
而在那光影之后的,是数十个颇为眼熟的婢子小厮;是辫角灰白,满脸疲态的苏父;是满眼泪光,被婢子们搀扶的虚弱母亲;是不复往日神采,面露忧色的柳世芝……
原本灰败、不安、病态的杏眸里,就是这样毫无防备地被填满了华光。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落了下来。
不过遗憾的是,苏玥尚未来得及细细体会眼前这份弥足珍贵的触动,便已被众人七手八脚地裹挟进了屋内。
而柳世芝更是在这一片混乱过后,着急忙慌地执起她的腕子,开始诊脉。
“不应该啊!为何从这脉象上来看,苏姐姐只是添了些伤寒?
既被那尊‘杀神’掳走月余,少说也得脱层皮才对!可这脉象为何比先前还要有力上些许?”
柳世芝拨开众人,挤到苏玥面前,瞪大眸子,满是不可置信地问道。
此话一出,屋内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然而下一瞬,又立即炸开了锅。
尚且虚弱的苏母,不知从哪来的气力,大喜过望地直接甩开搀扶她的婢子,抓住苏玥的手,喜极而泣地说着,诸如‘我的玥儿福大命大’之类的话。
一旁的苏相和婢子们见其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只得赶紧上前一边安抚她,一边连连应声。
而与他们反应不同的,唯有后一步进屋的苏启明。
他吵嚷着说是柳世芝误诊,拽着他要再为苏玥诊脉。
而被质疑了医术的柳世芝,则耷拉个眼角,十分委屈地与自己的妻兄辩驳起来。
就这样,屋内沉底乱作一团——
苏玥在这片混乱中,几次想要开口解释,告诉他们是沈沐辰请了塞北的赵神医为她调理了一个月,告诉他们今日白日里她甚至得到医师的允许,能出府游玩两个时辰。
可她刚在外染了些夜风,正是咳疾发作之时,实是力不从心,说不出一句整话。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半刻后。
当苏玥一碗苦药下肚,咳喘终是有所平复后,她才终是找到机会做出解释,而后亦终是得以能够问那个盘旋在心头最为急迫的问题:
“母亲的身体,眼下到底如何?”苏玥抬眸望向烛光下虚虚靠坐在小塌上,面色憔悴,但依旧强打精神望向她的苏母,忧心不已地问道。
这话是问向苏母的,阖该苏母来答。但是苏母尚未来得及应话,便被一旁的柳世芝抢了过去:
“无需忧心!心病本就需心药医,自打今夜得了你消息后,岳母大人的气色便好上了许多,我推想只要再养上几日便能彻底大好。”
一语话落,苏玥自打被带出沈府后,便一直担惊不已的那颗心,本该稍稍安下,有所缓和才是。
可谁也没料到的是,外间同时也隐约传来,苏启明气急败坏的声音。
他好似又在添油加醋地向苏相,说着沈沐辰的坏话,进而提议着要如何惩治他,要如何给失势的沈府下绊子,又要如何借此次机会给相府立威。
苏玥那颗本就脆弱不堪的心,又再次揪了起来。
甚至,在苏启明说道按照律例,掠夺人口者,重责可以流放三千里时,苏玥手中的暖炉也似被吓得拿不稳般,“嘭”地一声重重落在了地上。
苏玥再也坐不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先是以更深夜重,身体疲惫困乏为由,劝走了屋内一众人。
而待其彻底散尽后,才以要事相商为由,派人将苏父单独请了回来。
……
半刻后,潇湘苑。
苏父甫一推开门扉,甚至尚未站定,便看到苏玥迎了过来。
而后只听她毫无铺垫、甚至颇为迫切地说道:
“父亲,莫要轻信兄长的一面之辞。不论是沐辰抑或是沈府,他们均未有加害我之心,更未曾对我做过什么不轨之事。如今既我已安然归来,此事可否不再追究?!”
苏父闻之颇为意外,他设想过遭此大难后,会听到苏玥软弱的哭诉,会听到她后怕的委屈,抑或是听到她犹如苏启明那般咬牙切齿的愤怒。
可他从未想过,苏玥这个“苦主”竟会替沈沐辰说话。
他颇为不解道:“为何这般说,分明是他居心叵测、动机不善,竟敢瞒着我们,做出将你掳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