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郁结的脸上,随即勾起了一抹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苦笑。而后低哑的声音妥协道:“玥儿,无需如此,你安心休息,我离开便是。”
.
在最后的转身之际,他为苏玥留下的这抹苦笑。
大概是苏玥所见过的,在那张英俊的脸上最“难看”的笑。
因为她曾经见识过,那张脸上升起的,世间最灿烂的、最耀眼的、最真挚的笑。
而如今,那般“难看”的笑,竟因她而起。
她泪眼婆娑地,望着沈沐辰与自己渐行渐远的背影。
大概此生她都无法原谅自己。
可是不应该如此,她应该开心才对。
因为她的目的已然达到,她成功地将沈沐辰从这这小小的樊笼推离出去,将他从自己残败的生命中剥离出去。
她自欺欺人地想,这样便好。她以后就能在残存的生命里,重新抬头仰望着耀眼的他,那便足以……
可仅仅是几瞬之后,外寝突然传来的声音,又打断了苏玥所有的自怨自艾。
“你退下吧,今日我在这里守夜。”
雪儿:“那奴婢帮您将小塌铺好。”
“无需,且退下吧。”
熟悉的声音从外寝传至内寝,直接炸在了苏玥的耳边。
他竟没走?
他竟还要留下来?
杏眸有几分惊讶地睁开许多,而后那些原本还倔强地蓄在眼眶中,不肯示弱的泪珠,便也控制不住地打了下来。
苏玥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她甚至在悲、忧的情绪中,卑劣地发现了.那些掩在深处的,丝丝窃喜。
她依然如此扭曲,既怕他不走,又怕他离开……
.
当坐在塌沿的柳世芝,看到苏玥突然流泪后,便赶紧用气音,小声安抚道:“苏姐姐,你别难过。不若,我出去再将他赶远一些?”
闻此,苏玥先是抬手 轻轻拭了下颊边的泪珠,而后摇了摇头,“除非他自己想走——”
其实柳世芝也知道,自己如若出去,非但不能将其赶走,还极有可能激怒他。但柳世芝还是非常担心苏姐姐,所以用气音再次问道:“那该如何是好啊?”
心绪一团乱麻的苏玥,不知该如何回复柳世芝,便再次摇了摇头。
这次换来的是柳世芝一声极大的叹气。
这叹气声大概比方才他用说话时,还要大上几分。
苏玥只得对他提议:“夜已深,要不然你先休息?”
柳世芝亦有些委屈地回道:“你们一个占着内寝,一个霸着外寝,我该何处休息啊?”
苏玥被这话问得狠狠一噎。
她认真思考片刻后,便一边指着自己塌上的空余位置,一边小声说道:“要不然你在——”
可话还未说完,就被柳世芝用气音急急地打断,“不可!不可!我卖医不卖身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苏玥疲惫无力地回道。
过去三载苏玥已经同柳世芝.解释过许多次,她从未将他看成男子,亦不会生出什么男女之情。但不知道他是太过在意男女大防,还是单纯地不信任她,总是会蹦出诸如此类,令人有口难辩之言……
而最后,关于柳世芝今夜宿在何处一事,是在他经过一番“周密地”“谨慎地”衡量后,才决定下来的——那便是在塌沿坐着睡觉。
末了,他还十分委屈地加了句——“唉,今夜注定难熬了”。
……
整个过程苏玥都未再置一词,只是轻轻地闭上了眸子。如若忽视那对不断煽动的睫羽,大概会令人误以为,她早已熟睡。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内寝的油灯被尽数熄灭。
复杂的眸子才再一次睁开。
与在塌上只是坐了一小会儿,便起了鼾声的柳世芝不同,苏玥了无睡意。
她实在不知该拿沈沐辰如何是好。
他们本就生活在一个由世俗教条.严格规训的家国之下,可身为外姓男的沈沐辰,在这两日里却明目张胆地、无所顾忌地进出苏玥的寝内,甚至将她名义上的夫婿赶到外寝,鸠占鹊巢般地上了苏玥的塌。
如此行举,已是有背纲常,在旁人看来甚至是极度猖狂的背德之举。
只不过,因为她与柳世芝本就是假成亲的关系,再加上这潇湘苑于三年前,本就是沈沐辰可以自由出入的院子,而苏玥亦和沈沐辰亦本就是亲密的总角之交。
是以,起初她和柳世芝都未太在意,那些背德之举。
但现在细细想来,沈沐辰并不知,她与柳世芝是假成亲。可他竟还敢如此无所畏惧的行事。
而且她方才已经将话点明,告诉他,这是属于她同柳世芝的寝室,希望他能离开。
可他还是不顾伦常教条,依然执拗地要夜宿在这潇湘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