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空中飘了点小雪,苏平涉抖抖索索地推开一边门。
身后是地龙温暖的抚慰,身前是刻薄凛冽的寒风。苏平涉向后退一步,却闻身后传来苏五味懒洋洋的呼喊:“苏平涉——?”
苏平涉:“……”
她拿了立在一边的斧子、麻绳和扁担,揣了几块干粮,乖乖迈出门去。
身后传来她娘漫不经心的叮嘱:“路上小心,莫碰上山贼——”
苏平涉懒得应。
苏平涉在寒风中磨磨蹭蹭地走着,路过苏铜家门口,探头探脑向里张望。
苏子谦仿佛和她心有灵犀,一下便对上了她的目光。
穿戴整齐的苏子谦迅速溜到屋外,仿佛早做好了准备。
“阿涉,我想同你一起去。”
苏平涉有些傻眼:“子谦,你瞒着你娘……?”
苏子谦弯起眉眼:“我娘从不打骂我。”
苏平涉欲哭无泪。
苏铜早年没了夫郎,又再无续弦,疼爱苏子谦至极,自然不忍心责怪苏子谦,怨气怒气最终都得落到她苏平涉头上。
“行,行。”
苏平涉叹气。
罢了,也不是第一回。看着牵住她袖口的苏子谦,她想,这么些年她也有了经验,溜快点总能跑得掉。
天方亮,雪花朦朦胧胧的,街上行人稀少,脚步踏在石砖之上轻响。
出了苏镇,十几里外才是越岭,平常苏五味皆是自樵妇那里采买柴火,唯有看不顺眼苏平涉时,才会让她上山砍柴。
越岭连绵几座山峰,峰顶高耸入云,顶着常年不化的积雪,松林与灌木丛生,看着只觉厚重蜿蜒,压下一片茫茫冷寂的灰绿色。
据说山上有个寨子,足有几百号人,皆是穷凶极恶的山匪。
前几年常有官家上山剿匪,后来县令亲自上了回山,便再没了动静。
此后,山匪将寨子迁到越岭另一头,再没来过苏镇抢掠,县令的府邸也悄悄扩了几个小院。
淮孝侯自身难保,顾不得这地方小镇。
依稀可辨的日头渐渐到了正中,雪却越下越大。
苏平涉抖了抖棉袄上的冰晶,说道:“今日不宜出门,先找个地方避雪吧。”
说罢,她熟门熟路地拨开团团枝叶,扒出无数条隐于林中的小路,径直上到了半山腰。
苏子谦看到不远处竟有一棚屋,他惊喜道:“阿涉!”
苏平涉毫不诧异,而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屋子可是助我度过了无数个艰辛的砍柴日啊。”
苏子谦懵了:“阿涉,这屋子是你建的?”
“怎么可能,”苏平涉摇了摇头,她劈柴都懒得做,更别说造一所木屋了,“你还记得久居山中打猎为生的孙织姨吗?前几年她出了意外,女儿也搬走了,此处便荒废了。”
苏子谦若有所思:“怪不得五味姨叫你砍柴,你总是背回来寥寥几簇,险些害得食肆无法开张。”
苏平涉侃侃而谈:“术业有专攻,我又不是那劈柴为生的樵妇,又怎能做得尽善尽美?”
说着,二人进了棚屋。
棚屋陈设简陋,不过一桌一椅一席,桌上摆几支未用的蜡烛,墙上挂着些打猎所用的罗网之类,蒙着层薄薄的灰尘。
苏平涉将门啪的一下关上,撂下铁斧扁担,径直坐到席上。
她拿出一块干粮递给苏子谦:“我猜,贪吃鬼该饿了。”
“……我才不是贪吃鬼!”
苏子谦接过来,坐在她身边叹了口气:“可是好想吃糖包啊……”
“行啦,观此天象,今日柴是劈不了了,待雪小一些我们便下山去。”
苏平涉哗一下躺倒。
可惜这场大雪下到了夜半时分。
趴在桌上的苏平涉直起身,向屋外望去。
圆月冻在空中,树影婆娑,地上一片煞白,时不时传来古怪的啼叫。
她心中泛起不安之感,打了个寒颤。
兴许是头回在山中过夜所致。
苏平涉转头看了看熟睡席上的苏子谦。
明日便下山。
第二日,雪倒是停了,可山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山路尤为崎岖难走。
苏平涉看着眼前凑近脚踝的积雪,心上也好似积压了一层冰雪,沉重而寒冷。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明晰,如千斤的巨石悬吊在头顶,食人的苍鹰盘旋在空中。
今日说什么也得下山。
“子谦,跟紧我。”
拨开灌木和荆棘,躲开鸟兽的巢穴,二人踉踉跄跄走了近半天才至山脚。
方行至半路,却见平日人烟稀少的土路上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向东移动。
是包子铺的老板陈稷。
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