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怀刑再次见到谢如韫时,也是有些唏嘘的样子。他说道,“谢如韫,与之前相比,变化如此明显……”
“我最近不怎么来浮华舫,如果来了,能早些得到你的消息也未可知……”他摇摇头,道,“但这座城池的规矩就是如此,昔日王孙贵族如何显赫,繁华尽散,也不过如花开花落,是转瞬之事。”
楚良玉点点头,包括自己在内的这些人,享受过滔天的富贵,就也要接受随时陷入万劫不复境地的风险。在权力斗争之中失败了,便要接受惩罚,遗憾的是,在这权力与金钱的集中之地,这种惩罚往往不会轻松。雍王府的落幕,或许也是这无可抗拒的因果律所致。
她认可这一点,但她不认为一个人没有反抗这种因果律的能力。她便要做这反抗的第一人。
楚良玉和令狐怀刑进来时,谢如韫还未从刚才的惊魂中彻底冷静下来,她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再次见到杜崆,最初来到浮华舫那天的恐怖记忆再度折磨着她。她茫然又失魂落魄地盯着脚尖前的那点空间。
楚良玉刚才将杜崆的侮辱话语一字不落的全部听了进去,她已经彻彻底底明白自己与杜崆之间曾发生的耻辱之事,谢如韫心中清楚这一点。
谢如韫以为早已彻底消失的自尊心,在看到昔日的密友时,忽然又化作从心底冒出的一团烈火,炙烤着她脆弱的神经。
于是谢如韫难堪地偏过头去。
楚良玉心中微痛,一步两步,她轻轻环住了谢如韫的后背。感受怀中的人没有反抗,她在谢如韫耳边说,“我会让杜崆付出代价。”
谢如韫的身体一颤。
门被敲了几下。绣衣郎进来站在她们身后,“我去弄清楚怎么回事,那混蛋在浮华舫中也有几分势力,连规矩也不顾,竟然把房中独自待着的鱼……如韫拽走。”
楚良玉心中一跳,绣衣郎脱口而出的那个音节被他很快的含混过去,两个音节本来又十分相近,但她敢肯定自己没有听错。谢如韫则沉浸在情绪之中,没有注意到绣衣郎的口误。
只有与谢如韫极为亲近的童年玩伴才知道,谢如韫的小名是鱼姬。谢如韫从前嫌弃这个名字,总不准她们这样叫她。绣衣郎可能也是情绪过于激动,才会忘记掩饰,脱口而出。
楚良玉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令狐怀刑说,“看之前那些杂役们的样子,杜崆可能与浮华舫有几分不浅的联系。”
楚良玉认可道,“不错,你们不觉得他们倒像是听命于他?”
令狐怀刑道,“浮华舫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也许杜崆对浮华舫的业务有所涉及。”
谢如韫道,“原来如此,说不定,我被浮华舫买走,也是杜崆的安排……”
楚良玉安慰道,“……这些事情不提也罢,说点让人开心的事情吧,今天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先前大家都以为你的哥哥已经去世了吧,现在得到了一些新的消息,谢如弈似乎并没有死。他提前得到了消息逃走了,当地的愚官遍寻不到,怕被上级责怪,寻了个死囚冒充他,杀了之后谎称谢如弈已死。”
谢如韫先是不可置信,之后肉眼可见地、表情一点点地亮了起来,她没想过去质疑消息的真假,喃喃喜道,“哥哥,我就知道,你果然不会轻易抛下我……”
楚良玉留个心偷偷去看绣衣郎,他好像也是颇为惊讶,“居然有这种事,那么……他如今身在何处呢?”
楚良玉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他的所在。
谢如韫颇为肯定地道,“他一定会来找我的。”她微微笑道,“等哥哥回来,他一定会亲自手刃杜崆,所有帮助过杜家的人,一个都逃不过,唯有这样才能报我谢家心头之恨。”她越说,话语中刻骨铭心的恨意越发显著。
只有沉浸在仇恨中的谢如韫,才会是一种充满活力与生命力的姿态,与她平时的憔悴模样大为不同。看着稍显狂热的谢如韫,绣衣郎仿佛欣慰一般微笑,“嗯,谢如弈一定会做到的。”
谢如韫笑着看过了绣衣郎,又看看楚良玉,激动之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用颤抖的手,从怀中取出一封被包的方方正正的布包。“阿蛮,之前你提的怀疑谢家有内应之事,我把怀疑的对象拟成了这份名单。”
楚良玉接过来,手上薄薄一个。
“嗯,太好了,有了这份名单,就可能找到杜崆的把柄……”
绣衣郎嘴唇一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令狐怀刑完全没把绣衣郎放在眼里,自然也不如楚良玉,没注意到他的一些细节,此时饶有趣味地撑着头,“什么名单?我能看看吗?”
谢如韫十分警惕,“别过来,我不信任你。你从小就是我们之中那个不安分的因素。”
令狐怀刑颇为委屈地抱怨道,“只有对我的这幅样子,才和以前骄傲得不可一世的谢如韫如出一辙?”
楚良玉几乎忘记了,令狐怀刑和谢如韫从小就不对付,可能是气场不合,他两人只有在审美上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