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来,开始指派我独自行动,可哪想却失手了。
那次刺杀的对象是京城一位颇有名望的富商。我照往常一样,在夜深时,趁着夜色掩护,飞身潜入戒备森严的大宅中。根据早定好的计划,我先摸到了下人们的居所,打晕了一位与我差不多年纪的小仆婢,换上她的衣服,乔装成富商府中的下人后,再堂而皇之地朝富商居所行去。这次行动之前,我已在这大宅外打探了接近一个月时间,前前后后将这宅中情况打听了个七七八八,所以对此次行动成竹在胸。可世事那能如此遂意,猝不及防的失败往往在人最洋洋得意之时到来,我被假扮富商的护卫抓住了。原来,这富商早知有人要来杀他,花重金请了武功高强的武林人士前来护卫,在我潜入刺杀之前,早有护卫假扮富商于府中守株待兔。
当那富商气愤地上前查看刺客时,我在他瞳孔中看到了惊奇,那是极度震惊的不敢置信,随后他几乎暴怒着吼道:“他们竟派了个小孩来!”语气中满是被冒犯的不悦。而他这种语气却也着实冒犯了我,年纪小又怎么样,年纪小照样能取你的命,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一定不会失手!我紧咬着唇,懊恼地握着拳头,可当下手脚被绳索紧缚,根本动弹不得。
“小丫头,你是什么来头?”那富商手拿沾满盐水的皮鞭,龇牙咧嘴地朝我咆哮着。
任凭皮鞭雨点似地打在我脸上、身上,我也只是怒目而对,一声不吭。
“难道是个哑巴?”富商不敢相信如此重的刑罚都不能令一位小女孩开口。
刺客有刺客的行规,拿人钱财□□,切不可向任何人暴露买凶者的姓名,再说我不过是奉“掌柜”之命行事,根本不知晓其中交易信息。在恶毒的谩骂和凶狠的鞭打下,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官兵上门了,将我五花大绑带出府去。
记忆如潮水般在我脑中涌动,想到当初年幼时被押着游街的情形,我竟然咧开嘴笑出了声。那时虽然狼狈,但每每回想起来,心中却泛起异样甜蜜,我知道都是因为他。就是那次游街,我才得以遇到他,如此想来,上天也算是对我不薄。
“吁”眼看快要到黔州城口,我拍了拍坐下大青马的头,示意它停下来。纵身跳下马,找了块舒适的稻梗堆,仰面躺了下来。突然不想前行了,只想在这没人打搅的稻田里静静地回忆那第一次见面。
被抓那日正巧是我十岁生日,我在那本该少不更事的年纪里,却活得比中年人还要老气横秋,麻木地听着四周七嘴八舌的议论,麻木地接受着街道上行人不可思议的目光,麻木地行走着,麻木到甚至都不愿意抬起眼皮看清这个世界。
不知怎么,押解我的官差却突然停了脚步,将我往大街边上猛地推了一把,口中嘟囔着:“是怀安王府,可不要冲撞了贵人。”
我抬起头,看见街上不远处,迎面有好几匹高头大马正驰骋而来,最前头的银色白马上坐着一位气质斐然的青袍少年。那少年看着年纪比我稍长,即便是隔得很远,也能从他身上逼人的贵气和矫健的身形上猜到定是出身不凡。但此时的我,狼狈如此,根本没有闲心去关心旁的什么事和旁的什么人。我无心留意旁人,旁人却注意到了我。
那行人竟在我面前停住了。
“怀安王殿下!”
我听到押解我的官兵称呼那少年为怀安王殿下,果然是一位贵人。
“她犯了什么事?”少年对官兵问道。
“回禀怀安王殿下,她就是刺杀多位京城富商的刺客。”官兵中为首的那位上前,恭恭敬敬地回道。
“她是刺客?”少年难以置信地反问。
不知怎么,听到他那句不解的疑问后,我竟然嘴角上扬,笑出了声。这人虽地位尊贵,眼界却窄得很,跟市井小民一般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他难道没听说过百年前东州最本事的刺客成名时也不过区区九岁,比我尚小一岁呢。
“你笑什么?”少年更加诧异。
“刺客无情,各为其主,此番失手,万死无悔。”我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少年,口中笃定地说道。温暖的阳光照在那少年俊美白皙的面庞上,灼灼泛着金光,眼前之人竟仿若神明,惊得我一时呆住。
我的一番话惹的少年哈哈大笑起来。他晃动着一把精致的铁质小扇,对身后的侍卫道:“你跟去看看。”说罢,便脚夹马肚,疾驰而去,只留下阳光中卷起的万千微尘和呆住的我。望着那人快速远去的青色身影在光影下渐渐模糊,我仿佛看到了一条通向光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