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碧山之上又现青衫身影。文棠沿前路而来,熟门熟路地于清晨时分便到了萧氏书院门口。
开门的还是先前那位年轻书生,只是原先身着的白衣素服换成了蓝色长衫,多添了几分精神。那书生还记得文棠,未等她开口,便温言笑语说道:“姑娘来得真早,书院中的学子现时正在晨读,姑娘若有兴趣,可随我来。”
文棠颔首答道:“听说萧氏书院广收天下学子,历年科举中不乏夺魁及第之仕,今日能得机会入内观摩,实在是三生有幸。”
蓝衫书生欣然拉开松木大门,做了个请的姿势,将文棠迎进宅邸内,随后指着满目蜿蜒的廊道,开口介绍:“这儿原本是前朝大儒萧太公的府邸,太公他老人家博学多识、豁达开明,特别热心于办学育才之事,于暮年创办了这萧氏书院。书院原本是设在碧山脚下一处官宅的,可随着求学仕子的不断增多,地方便不够敞亮了。老爷子一心为公,将萧氏祖宅让了出来,将书院迁至此处。”
“那原先住在这儿的萧氏其他族人呢?”文棠听完书生介绍,不禁追问起萧氏后代的去向。
蓝衫书生边走边答:“萧家人丁单薄,太公总共只有两个女儿,其中大女儿贵不可言,便是当今皇后娘娘。”说到这儿,书生止住话头,不再细说,隔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至于那些隔得远的萧氏旁支本就不住在这儿。”
文棠低头静听书生讲完,心中一片黯然,自己那位姨母如今高坐后位,而自己的母亲在别人口中却成了闭口不提的忌讳。
“姑娘请走这边,前方便是晨读的幽篁楼。”书生抬手指向右方,弯曲的廊道尽头隐有翠意。
文棠抬起头来,目光掠过枝头,玉兰花已灼灼盛开,每一枚玉兰枝条上都绽放着明丽的胭脂红色,在春色中纷纷扬扬地展示着美丽与活力。
“好美的花儿!”文棠轻声赞道。
“太公最喜兰花,特别是这长于深山的辛夷,明艳却不庸俗。”蓝衫书生也望向树上绽开的红萼笑道,“太公长女,也就是当今皇后娘娘便是以兰为名的。”
“太公爱兰,我也略有所闻,听说一度引得显贵争相竞购珍稀品类,一时兰花价格骤增。”文棠朝蓝衫书生点头回报一笑。
二人往内里又走了些,路过一片小池,池中浮着一簇簇扁而尖的绿叶,一束瑰丽霞光折射过叶上水珠,透出五彩的斑斓。
“那是菱叶?”文棠止住脚步,若有所思。
蓝衫书生亦止住脚步,看向那片翠绿:“确是菱叶,再过些时日,池中遍满白色花蕊,绽于青碧之上,更是美不胜收。到了菱角成熟的时候,学子们泛舟池上,采摘菱果,嫩白的果子清香馥郁,入口甜糯绵密,十分可口。”
“外祖父也一定很爱菱花。”文棠微笑低喃道。
“什么?”蓝衫书生没听清文棠低喃,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觉着菱叶青碧淡雅,并不输兰花。”文棠明眸流光,上翘的唇角泛起一抹朝霞。
蓝衫书生愣了一瞬,兰花乃是国花,哪是小小菱叶能比肩的?有礼如他,不好直接反驳,只笑道:“世间万物皆各有千秋之美。”
二人继续向前行进,长长的廊道尽头是一片幽竹,绕过竹林,便是幽篁楼了。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于我归息。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一个十足中气却明显带有时间印记的沉稳声音正在晨读。
文棠定睛一看,高声朗读的是立于讲桌之上的一位白须老者,讲桌之下一众学子坐于蒲团之上静神聆听,大约有百余人。
“这是书院首座朗师傅,姑娘若有意听教,可以入内。”蓝衫书生放低声音对文棠道。
“可以吗?”文棠对上蓝衫书生的清眸,有些迟疑。
“无妨。”蓝衫书生懂了文棠所虑,温然一笑道,“在教学育人上,书院一向不拘一格,只要是真心向学的,均不会拒之门外。朗师傅历来鼓励女子向学,当今皇后娘娘便曾是他的学生。”
文棠自己倒是不在乎男女有别的腐朽之见,只是如今隐姓埋名下到江南,不得不格外小心罢了。她朝蓝衫书生歉然一笑,低声说道:“心虽向往,可奈困于世俗,还是不入内打扰了,能站在门口听上一耳朵,便是修来的福气,不敢奢求太多。”
大概是平日来观摩拜会书院的各色人等见得多了,蓝衫书生并不觉文棠前后矛盾的的言行有何不妥,仍是温润如常的地回道:“那姑娘自便,小生便不作陪了。”
文棠谢过后,蓝衫书生转身朝来时的方向折返。
“人于浩瀚天地不过小小蜉蝣,一生迅疾而逝,最后所归之处仅一抔尘土而已。功名利禄皆身外之物,能为民立命,传继圣学,稳万世太平,方是读书之人的大志。”讲桌上的老者铿锵讲解着。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