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黑游离的身躯灵巧快速,渐行渐近,最终匍匐于文棠脚下。文棠一脸气定神闲,“嘘嘘”哨声不绝于口,牵引着黑蛇不断前行。小蛇们在音律的指挥下,如魅影幽灵般,于夜色遮蔽中齐齐朝东而去。文棠提速脚力,紧跟蛇后,意欲一探究竟。大约跟了一刻功夫,蛇群依旧朝同一方向前进,毫无放缓分叉的意思,文棠心下不禁生疑:“难道这一天之内,珍宝斋那伙计就只去过一个地方?”
原来,文棠早上不过是假意表露出对红珠簪子喜爱,其实是为了借此打探出买红珠之人的来路。她递给名唤“路鸣”那伙计的金锭上沾染了灵蛇蜜露,路鸣拿了金锭自然就惹了蜜露之味。她又放出细小蛊蛇藏于角落待命,通过蛇逐蜜香的法子,便可取得路鸣的行踪。路鸣曾提及过买簪之人订了宣纸青砚,不日便会差人来取,想必这种取物之事是不会烦扰主人亲自前来的。路鸣既然收了文棠的金锭,收人钱财承人之事,多半要亲自去到买红珠之人府上替她问个究竟,如此一来,通过顺藤摸瓜,便可找到买簪之人了。
文棠知道珍宝斋只做权贵的生意,一日之内的客流往来不多,但估摸着也不至于只有一家,故放出的是数条蛊蛇,每次蜜露味道一出,便由不同蛊蛇跟上,此乃“一蛇定一地”之法。就算路鸣出入多个府邸,也不要紧,蛊蛇可游走于数个地点,这么一来,她也可先缩小范围,而后再慢慢盘查。可如今黑蛇群均朝着一个方向而去,文棠疑虑之下,心中也甚是欢喜:“看来那伙计今日只出门去了一个地方,若真的就是那买簪之人的居所,倒省了我不少功夫。”
这些蛇是文棠在湘地用苗人秘法炼制的蛊蛇,早就失了蛇的天然性灵,冬日里也无需休眠,既然不是真蛇,自然不知疲倦。文棠一直紧紧跟随,要使出轻身功夫方才不至落后。不知又行了多久,文棠已渐觉疲乏,脚力也不似先前那般轻快,蛊蛇们才放缓了速度,终于一座大宅面前停住。
“终于到了。”文棠舒了口气,放眼一看,自己竟一路追着蛊蛇又回到了京城东面。她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布袋子,口中哨声一转,蛊蛇们就顺从地攀着文棠衣裙而上,钻进那袋子里去。待将全数蛊蛇清点收放后,文棠才又继续向前,欲看清那挂于宅邸大门的牌匾。
“上官将军府?”文棠惊诧得差点叫了出来,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心中盘算:“居然是上官家!上官家就上官宇和上官玄安两兄弟,上官宇一直驻守西南,定然不会是他,那么就只能是上官玄安了。汉人不是最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清嘛,那红珠簪子如此贵重,上官玄安为何会送与白影寒呢?这两人出身相当,年龄相仿,难道......难道是有什么私情?”她还记得元宵灯会那日,上官玄安那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他看着与郭钰交情匪浅,怎么会......怎么会觊觎好友的未婚妻?
文棠立于上官府门外,双眼定定地盯着门外悬挂“上官”二字,心中波澜起伏,甚是不忿:“我与秀宁在灯灵阁遇到白影寒,出来就碰到上官玄安,二人竟又都没带随身仆从,真有如此巧合之事?若与白影寒有私之人真是上官玄安,那元宵那晚的偶遇就极有可能并不是真的‘偶遇’了。”文棠本就对上官家的人没有好感,这一怀疑,更又厌了几分,恨不得立时就潜入上官府,与那无耻小人上官玄安对质。可她抬头看了一下天色,现下已经不早了,哪还有空余的时间纵她潜行入上官府呢?想到已与娴宁约好了卯时入宫,她不得不暂且放下怒气,回身朝定襄侯府的方向而去。
一清早,文棠梳妆完毕,如约与娴宁一同入宫。张姑姑早早候于隆兴门处,她许久没见到文棠了,此次得见,分外高兴,拉着文棠嘘寒问暖。进到倚凤殿,迎面扑来的还是那股熟悉的清灵香味,皇后笑眯眯地坐于凤榻,一脸可亲地望着娴宁和文棠,眼中是满满的柔软。她一把握住文棠的手,打量着叹声道:“怎么才出宫这几日,竟瘦了这么多?”
娴宁佯装不悦,嘟嘴嗔道:“母后,是在怪罪儿臣没有将妹妹照顾妥当?”
张姑姑奉上茶水,在一旁笑道:“郡主虽比先前在宫中的时候清减了些,脸上气色却更佳了。”
文棠忙附和道:“子娴姐姐待我很好,我住在定襄侯府都快乐不思蜀了。”话语间,无意表露出京城乃是客所,湘地才是家乡之感。
皇后将文棠的手握得愈紧,怜爱望着眼前这瘦弱的女孩子:“棠儿,这京城便是你的家,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向姨母提。”
娴宁见状,上前一步,揽住文棠的肩,软声道:“妹妹,这皇宫、定襄侯府都是你的家。”
这些暖心话语如淳淳温泉沁入文棠心脾,血脉相融的脉脉亲情是斩不断的无形纽带,将三人紧紧圈连在一起。文棠将头倚在娴宁肩头,使劲点点头,咧开嘴笑了。
张姑姑默默站在一旁,文棠的笑容让她心中一抖,恍惚觉着年轻的乐菱就站在面前。确实,文棠不笑的时候,总是透着一股不服输的英气,那倔强的感觉跟楚王赵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她笑起来却又温秀尽显,玉软花柔得跟萧乐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