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棠正走着,突然觉着彷佛有人在扯她的裙角。她初时并不在意,当是街上太过拥挤的缘故,想用手去扯回裙角,却发现紧紧的,拉不动。
“姐姐,姐姐,买一朵花儿戴吧。”原来是一名小童正拉着她,招徕生意。
文棠停下脚步,低头看向那小童。孩子小小的手臂上挎着一个硕大的竹篮,篮子里装满了各种颜色的绢花儿,沉甸甸的,把他压得有些佝偻。
文棠蹲下身来,直到跟小童视线平行。她柔声问道:“这么小就出来卖东西?就你一个人吗?”
小童昂起头,咧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他摇摇头,指着远处的一排摊贩道:“我父亲母亲在前面卖花灯呢。”孩子是不会说谎的,他笑得那么开心,发自内心的,不掺一丝虚假,完全不觉得一个小孩子提着足有自己半个身子大小的篮子沿街贩卖货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确实没有什么不对的。文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要负担的事情比这可多多了,至少他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她却没有。
文棠也笑了,伸手摸了摸小童的头。
小童继续卖力推销着篮子中的货品:“姐姐,这些花儿是我母亲亲手扎的,可好看了。”大概在小孩子的眼中,母亲亲手做的东西便是世界上最好的了。
“一朵花儿只要五文钱。”小童怕文棠嫌贵,急着报价道,似乎五文钱一朵花儿是这世界上最划算的买卖。
文棠取了一朵薄荷绿色的绢花,垫在手中。那花儿有点形似海棠,花瓣重重叠叠间可见针脚细密,是花了工夫做的,虽不名贵,却也精致。“你母亲的手艺真好。”文棠笑着赞道,边赞边伸手去摸钱袋。
听到有人赞母亲的手艺,小童面有骄色,一张小脸在花灯的照耀下亮堂堂的。
“诺,收好。”文棠还没摸出钱袋,郭钰已赶在她前头付了钱。他捏着一块足有十两的银子,递到小童手中。
小童收了银子,边要摸钱找零,可他放钱的小盘子里不过零散铺着几枚铜钱,哪里找得开。他搓了搓通红的鼻头,有点为难地道:“哥哥,再多挑几朵吧。”说着就把篮子往郭钰跟前凑。
郭钰也伸手摸摸小童的头,笑着道:“不用找了。”
小童眨巴眨巴眼睛,只当是遇到了有钱的贵人,欣喜万分地捧着银子向前跑去,口里还不住喊着“母亲,母亲。”
文棠手里攥着绿色海棠绢花,对着郭钰笑得格外开心:“谢谢将军了。”
郭钰也笑:“这花儿和郡主很搭。”
文棠今日穿的还是青衫,外面罩了件纯色白狐披风,头上并无什么饰物装饰,青丝随意地披散于肩。她将绢花斜簪于云鬓上,嘴角笑意似乎都要满溢出来:“我也挺喜欢。”
郭钰觉得今日的文棠和平日有所不同,但如何不同他说不上来。他觉着今日的自己也和平日有所不同,可如何不同他也说不上来,细想了想,大概是今日特别高兴吧,与平日不同的那种高兴,是心里生蜜那种高兴。
二人就这么站在熙攘人群中,傻傻笑着。
“郡主,师兄,你们怎么走得这么慢。”秀宁嫌弃二人行得太慢,折返回来找他们。她拉起文棠的手,朝前快步走去,边走边道:“咱们快些,灯灵阁开了。”
“灯灵阁是哪儿?”文棠被秀宁拉着一路疾行,不解地问道。
秀宁腿力不减地解释着:“灯灵阁供的是灯灵菩萨,一年就只开这一次,说是比灵霄寺的神佛还灵呢。咱们得快些,不然等人多了,就挤不进去的。”
二人紧赶慢赶终于到了一处宅子,那儿果然早已是人山人海,拥挤不堪。秀宁嘟着嘴,跺脚道:“已经这么多人了。”
宅子里挤挤攘攘的都是尼姑和女客,男子不便入内,赵翎和郭钰便在外面等候。秀宁和文棠随着人流的推挤缓步入内,进入内院后,拥挤人流分散开来,方才觉得松散了些。秀宁先领着文棠去小尼处拿花灯,而后又穿堂过院,直奔最里面的阁楼而去。
“这楼一共有九层,据说若将手中花灯放到第九层,再许愿的话,心愿便定能达成。”秀宁欢喜地将手中捧着的花灯朝文棠处挪了挪,“灯灵阁派灯,都是从最难得的九层灯往下派。幸好咱们来的不算太晚,还能抢到九层灯。”
文棠仔细瞧那灯碟,墨黑的碟子上果然刻了一个“九“字。她又低头查看自己手中花灯的灯碟,也是刻了一个“九”字。“只有刻了‘九’字的灯,才能放到第九层吗?”文棠猜道。
“那当然。若是硬将其他层的灯放到第九层,非但愿望实现不了,可能还反倒惹出祸事呢。”秀宁脱口答到,口气中仍有未消散的兴奋。
“其实到底灵不灵,也都是传的,没个准儿,大家不过是为了在新年里讨个好彩头而已。”秀宁想了想,又跟文棠解释道。
阁楼年岁已久,一级级高而陡的阶梯蜿蜒向上,看不到尽头。秀宁和文棠肩并肩捧着花灯,脚踩在那木质阶梯上,发出“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