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翎丝毫不怯,高声大笑道:“好生小气,放心,说过要赔你一颗更大更好的,不过我现在身上没带。你告知我姓氏府邸,我晚些派人送......”
赵翎话还没说完,醉酒少年便插嘴打断:“怕是你赔不起,想要拖延搪塞吧。”
赵翎轻哼一声道:“就那小破珠。”
醉酒少年一听,火气上头,又要挽起袖子上前理论。他身后护卫急忙机灵地拉长着声音喊道:“咱爷住在南巷,吕府。”随后,又洋洋得意地补充了一句:“寻那最大最好的宅子便是了。”
“吕府?难道此人和吕荣有什么关系?”郭钰心中忖道,“吕荣的府邸在东边,显然不是在南巷。但是吕姓在京城并不常见,说不准这南巷吕府也和吕荣有什么瓜葛,若真是如此,便更不好与这厮多加纠缠了,毕竟王爷在酒肆因歌姬与人大打出手,听之甚为不雅。”郭钰边忖边伸手摸向腰间钱袋,想着用剩余的金叶子做个定,再辅以好言相劝,将此事暂时压住,不要再继续发酵。
“竖子好大的口气。”不等郭钰开口,醉酒少年便使劲朝赵翎啐了一口,一脸鄙夷地指着地面道:“我那可是西域出产的云天碧珠,价值连城。”
裴爷眼睫下垂,朝着醉酒少年手指的方向看去,桌角处果然有一堆碧绿的碎片,那绿格外纯粹,如一洼春水,闪着莹莹光亮。裴爷是个识货的,看得眼睛都直了,呼道:“真是好宝贝。”随后,又惋惜叹道:“真是可惜了。”
一堆人直愣愣地望着赵翎,好奇这场戏如何收场。
赵翎不慌不忙地从腰间摸出一个什么东西,压在面前一张八仙桌面上:“先用这个抵着,如何?”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一块如羊脂般润滑的剔透玉牌。那色泽,那质地都是上佳,就连不识货的人也知道这无暇美玉定是价值连城,不逊于西域宝珠的好货。郭钰识得这和田玉牌来历,那要追溯到好多年前。成隆帝即位初期励精图治,整顿边境军务,派威武将军白长信驻守大齐西境一带,牵制打压心怀叵测的西北八部。到成隆八年时,打压政策已见成效,西北八部决定向大齐称臣,为表诚意,向成隆帝进献了不少宝物,其中就包括一块和田美玉。成隆帝将此美玉赐给郑贵妃,郑贵妃则命匠人为其子赵翎打造了一块长生玉牌。这玉牌郭钰曾赏玩过,正面刻着“如意富康”四字,背面则是竹报平安的吉祥图案,右下角处还刻了“怀安文瞻”的印记。
见赵翎竟拿出了刻有怀安印记的玉牌,无异于是自报家门,郭钰心中一动,意味深长地看了赵翎一眼。赵翎此时稳如泰山,丝毫不以为意,郭钰便也无奈地轻笑一声,背过身,不再多言,兀自欣赏碧玺湖游船风景去了。
醉酒少年见赵翎出手不凡,脸上羞得红一块白一块,嘴上仍不饶人地吼道:“什么宝贝?不过是破玉一块而已。”他抓起桌上的玉牌,念到:“怀安文瞻,刻的是什么鬼东西?”
裴爷闻言,眼皮一跳,赶紧抓过玉牌细看,见上面右下角处整整齐齐镌刻了四个字“怀安文瞻”。裴爷一改刚刚看戏的表情,黑沉下脸,肃穆地屈膝跪下,低首拜道:“卑职有眼不识泰山,请殿下恕卑职有眼无珠之罪。”
裴爷身后的黑卫见首领跪下,也都纷纷屈膝下跪。这飞花楼中黑压压地跪了一片甲兵,气氛顿时凝重起来。醉酒少年一伙懵得一头雾水,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不知发生了何事令这些黑卫如此紧张。裴爷斜眼狠狠地瞪了醉酒少年一眼,醉酒少年被那眼中的戾光吓得浑身一抖,整个人立时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腿一发软,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赵翎好整以暇地理理袍衫,拿起刚刚被裴爷恭敬放回桌上的玉牌,上前两步,将那玉牌塞到醉酒少年手上,笑道:“本王的玉牌就与你做定,明日就派人将宝珠送你府上,如何?”
醉酒少年怔怔地看着手中玉牌,还是不清楚眼前这位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裴爷见状大喝一声:“大胆,这可是王爷的玉牌。”
“王爷!”经裴爷提醒,醉酒少年终于反应过来,轰地一声匍匐在地,嘴角抽搐着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赵翎不慌不忙地扇起手中折扇,笑容更深:“无妨,损人财物理当赔偿。”
醉酒少年脸上惧色更甚,嘴角哆嗦着道:“小人那个......那个珠子,确实是个小破珠,摔了就摔了,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赵翎扬了扬手,用无可辩驳的口吻道:“难道本王是个赖账的小人吗?”
听赵翎如此说,醉酒少年也不敢再多言,只将头伏得更低,几乎挨到了地板。
赵翎用脚踢了踢散落在地的破椅碎盏,侧头朝郭钰的方向看去。郭钰背对着众人,靠窗面朝湖水,长身而立。赵翎对着郭钰的背影道:“今日月色朗朗,湖风荡漾,不如踏舟共饮,也算不辜负如此美景。郭将军,你说如何?”
郭钰转过身来,对着赵翎一拱手道:“卑职岂能辜负怀安王的一番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