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扫的小活,不碍事的。”
众人以为她是去受苦,实则是去享受优待。只是不灵师傅特意交代不得泄密,就只能让他背个压榨的坏名声。
她进了帐,先走到佛龛前,恭恭敬敬拜过,再朝打坐的不灵师傅行礼。
不灵没有起身,闭目道:“送了热水来,自去洗漱。”
“是。”
外人不知这帐中另有帐,她在这歇息沐浴,已有两年。
天色还早,她从小帐中出来,跟着跪坐念《涅槃经》。
不灵捻着数珠,问她:“可有想起来什么?”
七宝答道:“不曾,只是见了度母像,忍不住落泪。”
不灵叹一声,怜道:“皇上西征大胜,不日就要到张掖城。先前遗失的卷宗,眼下却是不好查了。”
七宝伏地一拜,感激道:“多谢费心。”
“工期很赶,匠人辛苦,你可以不去。”
“不,师傅,我喜欢塑像。”
她是犯人,岂有不做工只享福的道理?
不灵点头,又道:“明日要回宗族,你跟着。”
“是。”七宝不解,只是留在此处,没了师傅庇护,又怕个万一,因此不便追问。
“桌上有肉脯,去吃了,晚些再喝药。”
七宝露出笑容,起身去吃。
服药后,不灵又递了一匣子蜜果给她,七宝更欢喜了。
“伸出手来。”
七宝照做,不灵探了脉,安抚道:“余毒已清,再服几剂药即可。”
“多谢师傅。”
不灵又叮嘱:“夜里凉了,添一层褥子。”
“好。”
“长安来的粉本,都在架上。”
七宝欢欢喜喜取来一本,翻开,每看一幅,都要和他细说几句。
不灵放下数珠,突然道:“阿音。”
七宝不解,问道:“师傅叫谁?”
不灵叹道:“你的‘过所’查不到,但衙役曾听到有人来探监时,称你为阿音。”
七宝苦涩一笑,道:“师傅还是叫我七宝吧,阿音是罪人。”
她拜佛念经,都是为赎过往的罪,尽管她并不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不灵摇头,道:“你秉性纯良,不会做穷凶极恶之事。我族叔是嫉恶如仇之人,他特地送你来这,那案情必定有蹊跷。”
七宝含泪问道:“师傅信我?”
不灵点头,递了茶盏给她,平静地道:“ 大石滚落,你奋不顾身拉开打窟人。匠人累倒,你跪地求情。拜佛有泪,待人有心。我为何不信你?”
七宝蹭了泪,笑道:“多谢师傅。”
不灵看向她,纠正道:“我本名曹衎,字和乐。”
七宝只当他是叮嘱自己,回了宗族后,会称呼本名,便点头道:“师傅,我记下了。”
不灵再道:“唤我本名。”
欸?
七宝不解,急道:“这是对师傅大不敬。”
曹衎摘了僧帽,笑道:“我又不曾剃度,念佛凿窟,只是为我母亲守孝祈福。”
七宝震惊地看着他满头乌发,一时无言以对。
曹衎不紧不慢地戴好僧帽,柔声道:“孝期已满,昨夜母亲入梦,嘱咐我珍惜身边一切物事,我自然要听从。”
七宝恍惚间喃喃:“我阿娘,会不会也念着我?”
曹衎起身,从箭筒里抽出一卷,展开给她看。
“我让画匠描了千幅,送去各郡各县张贴。初时你皮肉细嫩,病中亦举止有礼,想必不是小门小户出身。希望你家人早日看到,寻上门来。”
画中的她,是初来此地的她,如今的她,已有了不小的差别,难为他还记得这样清楚,描得这样细致。
七宝心内感激,含泪道:“师傅,多谢你费心。”
“曹衎。”
“啊?”
“叫我曹衎即可。”
七宝难以启口,他并不勉强,收拾了桌上的佛经宗卷,留出空来。他从架上取来新送来的粉盒,一一介绍完,再退开,将书案留给她作画。
她为万佛洞内景象震惊,不过感慨一句,他便动了教她习画的心思。他庇佑着她,又教了她许多,便是不做法师,她也是真心实意尊他为师的。
她没动作,曹衎笑道:“不必拘泥于范本,画你所想。”
七宝提笔,又停在半空,突然道:“我学画,是想着将来或许能做个画匠。我喜欢青金石的蓝,它能让我宁静,比念经时更好。”
察觉到自己有些冒犯,她放下笔,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曹衎看过来,问道:“想去草原上看看吗?那里的天,最蓝,最美。”
七宝咬着嘴,不敢越矩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