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先生始终是最淡定的那个,他客客气气地问:“要不要治你的病?可针灸,也可以药物。”
那人垂头看着那两条不受控制,在空中微微晃荡的手臂,好半天没吭声。
杭先生看的是他,说的话却是:“陈伊,回去。”
他突然开口,并且第一次叫出了她的名字。陈伊一哆嗦,手上一松,球棒掉落,发出“悦耳”的邦啷邦啷声,并且很丝滑地滚出去一段,撞到墙壁后,又回滚了一段。
这声音很塑料,这行径路程很轻飘。
陈伊更尴尬了,匆匆忙忙将它捡起。她看向他,窘迫地小声解释:“不小心拿错了。”
她发誓,虽然只昙花一现,但她真的看到杭先生那张万年不变脸笑了!
“嗯。”他再次说,“回去。”
陈伊抱着山寨球棒,老老实实回家去。她进了家门,仍不放心,丢下塑料棒,还找猫眼。
杭先生好像说了什么,他的说话的音量向来不高,这样的情况下也不急不躁。陈伊听不到他说了什么,但她能看到那闹事的人点头后,杭先生好像又给他扎了一针,然后伸手在刚才扎第一根针的方位做了什么。
那男人抬起双手至前胸,他稀罕地盯着摊开的手掌,不停地翻转着它们,以此确认真的没事。随后他跟着杭先生走进了B座。
视线不会拐弯,陈伊看不到他们进去后做了什么,只能暗自祈祷:杭先生,你一定要小心,防着他从背后偷袭啊!
尽管杭先生说得那样笃定,陈伊也不放心,留在门口继续等着。一直盯着猫眼有点费人,她搬来一把椅子,侧身坐着,头和肩靠在门上,让耳朵贴门,仔细听着。
外面一直没什么动静,她等得昏昏入睡,门铃乍一响,把她吓得弹跳起来。
她吸取教训,先从猫眼确认来客。门外是看起来安然无恙的杭先生,她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赶紧开门。
杭先生像之前一样,一旦确认不需要再按门铃,就后退保持距离。
门开了,杭先生看到了她,也看到了那把椅子,于是陈伊看到了他的第二笑。
“怎么样了,他走了吗?”陈伊迫不及待地问。
杭先生收了笑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他微微点头,把手抬起,递过来一大把钱,说:“你把这钱拿给夏莲。”
陈伊接过来,下意识地问:“还没请到合适的人吗,需要她做多久?”
“不用。这是她的钱。”
陈伊一头雾水,趁他这会心情好,追问:“为什么这是她的钱?不好意思,我得跟她交代清楚,她才会收的。”
杭先生又略点了头,说:“刚才那个是她孩子的父亲。”
……
这也太玄幻了!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还无理地大吵大闹,编排些莫须有的罪名。
杭先生沉默。
陈伊悟了,她和杭先生都不认识夏莲的家人,更不可能认识这个垃圾前夫,怕是夏莲什么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而这混蛋糊涂鬼把婚姻的失败原因,怪罪到了杭先生身上。
“你听得懂东冧话吗?”
杭先生摇头,不再细说。
“不早了。”
陈伊不敢再得寸进尺,只能说:“好的,晚安。”
杭先生点头,转身走了。
陈伊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B座,再次提醒自己:不要痴心妄想。
她把门关好,重新坐在刚才那把椅子上,拿没抓钱的手拍了拍前额,努力挤压出一点智商,好把事捋通顺。
手机就放在椅子最里面,这会夹在她的屁股和椅背之间,有点膈人。她把它抽出来,习惯性地按开一看,天呐,快1点了。
早睡早起的杭先生被打乱作息,好像没有打哈欠呢。
停停停,想到哪去了,先把事搞清楚要紧。
杭先生把那混蛋叫进去,做了些不可……呸呸呸,做了些十分有效的治疗,所以那人给了丰厚的诊费。杭先生再拿来给她,让她转交给夏莲,算是帮夏莲讨个公道。
是这样吧?
可是,现在身上有现金的人很少,何况是这么多钱。这一大把,应该有两万左右,是杭先生贴补的,还是他逼那人大半夜去ATM机上取的?
好像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
所以杭先生是有工作的,还是个医生。他是中医吧,难怪要看那么多黄黄旧旧的古书,还有那针……好厉害啊!我要有这本事,包里的防狼喷雾就可以免了。
她把所有的事想明白,想透彻了,一松懈下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放下钱,洗脸刷牙,倒床就睡。
我的失眠,好像彻底好了呢。
明明睡得晚,但周一早上,她居然醒得比平常还早,闹钟都没来得及响。
她摸到手机,先发信息给夏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