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淼从来不后悔,他永远像个孤独勇士,执守自己人间唯一的月亮。
过去二十多年里,他没离开过南方。在江南水乡生活了多年,他格外向往东北的雪山、西北的旷野。
他想,月亮要从那里的山河吐露出,那才是人间唯一的美景。
他迟迟不去,是想有一天,身边能跟着一个章程。
虽然章程经常惹他生气,惹他不快,但他需要章程。
他们从来不是彼此最重要的人,但他想把章程留住,用他的不满和愤怒,留住一切被人讨厌的记忆。
徐元问他:“你们总是这样,必须折磨,不累吗?”
“也挺有趣的。”李寻淼说。
记得季循生日的那天晚上,李寻淼拎着喝光的酒瓶,酒瓶子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空洞洞的,并不满足。
他看着季循和林从遂靠在一起,影子贴合得紧密,心底确实有些羡慕。
而李寻淼瘫软在正泛灰白的窗边,傻愣愣仰头看头顶天空想。
他一定要回丰城,为了自己的月亮和一个承诺。
此时的月亮不亮,彼时的月亮令人向往。
等新的一天到来,蒸融李寻淼未褪的酒气。
他醒来后,盯天花板,看上面那台季循新买的暖风机呼呼地正冒着热气。
他开始想章程,想到章程说的那个约定,心底密密麻麻地疼作一块儿。
人是不是都喜欢去扣弄自己快愈合的痂,剥开剥开它血迹斑驳又乐此不疲,甚至还能从中获得些痛快。
李寻淼不擅长跟人告别,尤其是最后一次见面。
所幸的是,季循和林从遂都出门了。
外面大雪纷纷,丝毫未停,李寻淼给他们留了张便条,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李寻淼拨通了章程的电话:“你来接我?”
季循没有拒绝:“好。”
李寻淼舒了一口气。
章程早就找到他了,甚至早在季循生日以前就到了季循工作的地方,就为了找到李寻淼,跟他谈条件。
其实不必要亲自过来,但李寻淼知道,李晋安的事情,章程向来都亲力亲为。
甚至许久没见面,他第一句话说的都是,
“给你三个月,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李寻淼:“我要你三个月做什么?”
章程垂下目光,没敢和他对视:“你不是一直耿耿于怀吗?我弥补你。”
章程说的是,很多年前,他们说好了一起去西北,就他们两个人。
其实李寻淼嘴上不说,面上装作满不在乎,心里其实暗自期待启程那天赶紧到来。
那一天就快到了,可是被提前勒令停止。
李晋安病危,差点没有救回来,章程一得知就奔向了医院,衣不解带守在李晋安旁边,陪伴他度过最危险的时期。
就连李晋安救回一条命以后,也守在他身边。
整整七十六天,章程陪在李晋安身边七十六天。
他们的旅行自然而然被取消了,为此李寻淼难以维持一贯的风度,在看到章程红了眼睛捂着脸蹲在手术室外时,也毫不掩饰对李晋安的恶意。
李寻淼第一次失了风度。
他说:“我宁可他死了。”
章程把他猛地一推,声色俱厉:“这种话,别再从你这说出口。”
李寻淼的后背重重敲在墙上,五脏六腑都疼在一起,刚缓过神来就有一只手揪着他的心扭来扭去。
李寻淼疼到弯腰,那种滔天的怨恨涌上心头,他狠狠地想要大声怨怼,但一抬头看到章程第一次用那种眼神凝视着他,充盈着失望、怨恨的目光冲刷在他的身上,就再也不能言语。
李寻淼知道自己大概就是从那一刻起就输得一败涂地。
也是自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有提过他们的计划。
月亮终究还是不属于他。
所以当章程再一次提起时,李寻淼还有些恍惚。
自己执着过的事情被人当作筹码,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味道。
好像拉了很久的那根线,其实另一头再也没有牵住任何东西,他不敢再用力扯,好维持记忆里的模样。
李寻淼越过章程看到了窗外的风景,风景那么好,去走一走也无碍。
“代价呢?”他怔松地望向章程。
章程心念一动,竟然闪过一丝不忍,他抿着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必须救他。”
李寻淼露出个了然地笑。
李寻淼看起来还是那样冷静持重,可章程觉得,李寻淼身上的颓丧和疲倦再也掩饰不住,从他逐渐羸弱的身躯里钻出来。
李寻淼似乎快凋谢了,如果把他比作花的话。
章程慌了神,立时想收回那句话,想伸手去拉住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