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与小昭来王城之时,还将小阿琛一并带了来。
小阿琛如今是大梁的景乐帝,不再叫元琛,而改名周琛。
望京朝堂上的事,都由窦太后打理,没有小皇帝什么事。
他在与不在,无甚影响。
周阿娇不太喜欢这个小皇侄,因他取代了自己亲哥哥的位置。
周小昭却爱天天带着小阿琛玩耍,她和谁都能玩到一块去。
姐妹三人在公主府团圆。
席上,小昭还是那么爱说说笑笑,阿娇过往嚣张跋扈的样子全无,变得温和沉静。
周斯玉举杯邀阿娇共饮。
“母后之前寄给我几封家书,说给你挑的驸马你都不中意。你这花儿样的年纪,却日夜缩在小佛堂中吃斋念佛,倒是为什么事这样心灰意冷?”
“大皇姐真得觉得嫁人很好吗?”
阿娇这句话,噎得周斯玉哑口无言。
“我清清白白一个人,凭什么让那些臭男人的浊气污了。”阿娇用手肘碰了碰光顾着埋头苦吃的小昭,“小昭,你说,你快点说啊。”
小昭咽下了嘴里的炙猪肉,“大皇姐,你同我和二皇姐一起回望京吧,母后怪罪起来,我、二皇姐一起陪你受罚,公主府太冷清了。”
周斯玉深感暖心,可卫瑛在望京拜相,她和他,要避嫌。
梁国变法已到了关键时刻,北朔的王军护送官吏到梁国各州郡丈田量地。
且楚魏两国联合起来攻打梁国,大战在即。
她这时候与徐恕谈和离之事,怕徐恕来一招釜底抽薪。
梁国亡,苦百姓。
阿娇轻摇周斯玉的玉臂。
“你舍不得徐恕?”
周斯玉摇头,“舍不得大梁山河万民。”
小昭依偎进周斯玉怀中,抱住她道:“大皇姐,父皇还在世的时候,说我们姐妹三人是大梁明月。小昭应该承担起公主的责任,倘若小昭和亲魏国,魏国是不是就不会联合楚国,打我们梁国了?”
阿娇摸了摸小昭额上的绒毛,“是梁国太弱了,小昭,就算你和亲魏国,楚国还是会联合其他国家,欺负我们梁国。”
“那梁国怎样才能强大起来呢?”小昭问道。
“变法成功。”
徐恕手里握的,是大梁的咽喉。
周斯玉安顿好阿娇和小昭的宿处,乘轿前往北朔王府。
*
王府外书房灯火通明。
堂上,谋士们正在辩论梁国新法哪条该增?哪条该删?
正中紫檀大案后的徐恕听倦了,举袖打了个哈欠。
听到身后轻缓的脚步声。
他漫不经心往身后垂下的纱幔一瞥,纱幔后隐约浮现她婀娜袅袅的身影。
他睨了身旁侍立的悬刃一眼,要悬刃附耳来听。
“去拿一张杌子,放到纱幔后,请她坐下听。”
悬刃走后,徐恕又解下了身上披着的白狐裘,递给狐尾。
狐尾听过他的吩咐,走到纱幔之后,命侍女将这白狐裘给王妃披上。
周斯玉小声问狐尾,“已经议过税银那一项了吗?”
狐尾点头。
“王爷昨日批复,将北朔去年收上来的税银抽出一半,充大梁国库。”
周斯玉望向纱幔外他挺直的脊背, “家臣没有骂他吗?”
“骂了。”狐尾点了点自己额头的伤口,“近来王爷召集家臣议事,每日都被他们骂得狗血喷头。那些资历老的家臣更是,有脱下靴子扔到王爷脸上的,有拿手上笏牌砸王爷额角的……”
“狐尾,你的头也是被老家臣砸破的?”
狐尾嘻嘻笑道:“是有老家臣往王爷身上吐口水,我去替王爷挡,额头磕到了大案的一角。王爷向我保证了,我破了相不要紧的,他会替我物色一个和王妃您一样好看的仙女做媳妇。”
“不正经。”周斯玉瞥到给她搬来杌子的悬刃的腿一瘸一拐,压低声音问道:“悬刃,你的腿怎么了?”
“有百姓不满北朔接纳梁民,放鞭炮惊了王爷骑的狮子骢,悬刃去拉马缰,被慌里慌张的狮子骢踢了一脚,王爷伤得比悬刃重——”
悬刃捂住嘴上没把门的狐尾的唇,拉走了他。
二人又站到了纱幔前,侍立徐恕左右。
……
子夜时分。
谋士们停止唇枪舌战,与上首大案后的徐恕拱手作揖,退出了堂外。
徐恕想要回首,瞧一眼纱幔后的她,还在不在。
又怕对上她冰冷的目光。
终是没有勇气,回首相顾。
悬刃递上拐杖,狐尾搀他起身,他拄起拐杖,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走去。
想要走快点,不想她看见自己这狼狈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