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的家人也是像这样冷漠地为他办完葬礼,后来听说,她这个已故夫君生前家人都不喜他,嫌他是个病秧子,尤其是贺重锦的生母贺夫人,连正眼都不肯看他。
以至于后来,她嫁入贺府做寡妇,理所应当地被他们一家人欺辱厌恶,为这一大家子当牛做马了整整十年。
身为一个女子,一生年华能值得浪费多少个十年?
想到这里,江缨袖口下的手攥得越来越紧,尽管贺尚书和贺夫人不知前世之事,可她真的很想逼迫他们偿还。
江缨走上前,朝贺尚书和贺夫人行了一礼。
张妈妈见状,提醒贺夫人道:“夫人,少夫人来了。”
贺夫人转头冷淡地扫了一眼江缨,而后道:“重锦已死,身为做母亲的,我便也不同你遮掩,昨日的花轿已抬到贺府,贺府上下无一不唤你一声少夫人,由此可见,我们贺家是认你这个媳妇的。”
窦三娘狠狠一拍贺秋儿和贺怜儿的后背,两姐妹齐齐地叫了一声:“嫂嫂。”
江缨:“......”
前世这两姐妹没少欺负她,在她们眼里,哥哥的遗孀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当牛做马的寡妇罢了,所以这一声嫂嫂,江缨当真担不起。
“若为重锦守寡,你不仅有贺少夫人的头衔,更能享受贺家的荣华富贵,这是当下于你而言,最好的选择。”贺夫人拨动着挂在虎口上的佛珠,并未准备等江缨回答,“张妈妈,去给少夫人整理房间吧。”
“是,夫人。”
结果,待张妈妈还未走出正厅时,江缨突然叫住了她:“不必了。”
贺夫人拨动佛珠的手顷刻停住,贺夫人起身,慢慢转向她,阴暗的目光带着一丝出乎意料地诧异:“不必?你这又是何意?”
江缨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贺重锦已死,按律,新妇可留在夫家为夫守寡,也可自行断了这门婚事,另嫁他人,与贺重锦合离,再无瓜葛。”
前世她已踏入深渊,追悔莫及,如今重活一次,又怎会重蹈覆辙?
为贺重锦守寡,冠上他的姓氏,一生操劳,最后死于泥石流不得善终。
就在这时,始终沉默的贺尚书突然开口,语气沉重不失威严:“江缨,既然你要和离,与贺家再无瓜葛,那么便将我父亲,贺老太爷当年借给江家的五千两银子,一并还回来。”
五千两.....
江老爷在汴阳城经营的十几家商号,被手底下的王掌柜算计了去,如今他们一家人沦落在城郊的小院里,江缨知道,自己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的钱。
江缨倒也没被吓到,答道: “爹爹说过,这五千两是贺老太爷赠与祖父的,是因为祖父曾救过贺老太爷的性命,交情至深,尚书大人如果要这五千两,岂不是太不厚道?”
窦三娘阴阳怪气地笑了笑:“大人,若妾身没记错,这门亲事正是贺老太爷和江老太爷定下的吧,江家小女娘当众退亲,却又说我们不厚道,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贺怜儿想着帮贺尚书为难江缨,便嘀咕一句: “自家夫君死了,你连哭都未哭一声,还好意思提什么交情,白眼狼,走在街市上也不怕被人吐口水。”
此话不假,江缨心里清楚,若就这样退亲,议论江家之人不在少数。
那是因为,江家的生意之所以在汴阳城赚的盆满钵满,除了祖父本就是经商的好苗子,大多靠的都是与贺家的交情,若非贺家,很难有现在的江家。
而现在,贺重锦死了,她二话不说便解了婚约,在下葬之日又对夫君的死无所动容,很难不遭人非议。
正当贺府众人以为江缨必然会认栽时,只见她猝不及防地跪了下去,在厅堂所有人的目光下,在贺重锦的棺木前。
不是说江家忘恩负义,不是说她是白眼狼吗?
那就亲身向你们证明,江家有多么重情重义,江缨有多么令人感天动地。
她一连朝着棺木磕了三个响头,抽抽涕涕道:“虽然我们未曾见过一面,你也未曾拖人给我送过一封书信,更没件像样的珠钗首饰,但我江缨还愿意嫁你为妻,想你至深,不成想你竟就这样走了。”
厅堂瞬间安静的可怕,似乎是在她说完这句话时才突然戛然而止。
说着说着,江缨奋力用衣袖胡乱擦去脸上落下的泪珠,不停哽咽,布料磨红了女子白皙的面颊,好似躺在棺材里的不是贺重锦,是她的生身父母一般,这哭相让另一边的窦三娘看了都自叹不如。
若是江缨不为自己的夫君难过,显而易见并没有,甚至有点用力过猛,可这话仔细品着,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重锦......我们本应该是白头到老的夫妻,岂料天人永隔,尽是遗憾,今生我不得已另择良人,愿来世与君共携手。
重锦这二字,没过个十年年半载,一般的小娘子是绝不好意思叫不出口的,这很难不让人误以为二人私通已久才叫的如此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