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4)

玻璃窗外铺陈着港区繁华的夜晚,高楼顶端的红色灯光在寒冷的空气中闪烁,偶有飞机滑过边缘泛白的天际,留下一道暗淡的云。

工藤新一扭开制式西服的扣子,没有回头便信手往旁边一丢。“吧嗒”一声,不出他所料,衣服准确地掉在了客餐厅的椅背上,只不过由于光泽的木质家具表面太滑,西装顺着椅子边缘溜下来,支楞巴翘地委顿在地板上。

青年的动作停了停,转而闭上双眼,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他拖着疲惫的脚步认命般地走过去,捡起西装,重新丢在椅子上,这才复又如释重负地走回窗前,将自己也像衣服一样,丢在高级公寓柔软的沙发上。

工藤新一已经在这套位于港区的公寓里住了几个月,公寓的一应陈设却还像随时可以出租般簇新。如果不是他身份上附着的保密要求,公寓管家简直恨不得用这个房子当做样板间。毕竟一掷千金的客人虽然多,一掷千金却只拿高级公寓当酒店住的客人却十分少见。因而当他收到工藤新一的消息,得知对方要求他们帮忙改变客厅家具格局的时候,深深觉得这个英俊潇洒的客人顿时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上走了下来,随即带着一队人马杀过去,当天就完成了客人的要求。

英俊的客人工藤新一面如土色地倒在沙发里,长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开灯,大落地窗的窗帘开着,半个港区的灯光交汇在一起,在视网膜上留下璀璨绚丽的留影。后腰处有什么硌着他,他费力地背手摸过去,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就着外面星星点点的灯光,漆黑的屏幕里映出他加班到半夜憔悴的面容,工藤盯着自己的脸看了一会,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到一边。

放在往常,如果在同一天内经历了执勤,和兰吃饭,回警视厅加班到凌晨这三件事,工藤新一恨不得在回到公寓后倒头便睡,哪会给自己留这种无所事事的时间。然而他在警视厅写了一晚上的报告,开车回家时却发现兰的最后一句话还在脑海中不停盘旋,挥之不去。每当他闭上眼睛,便会如跗骨之蛆般重现在他的耳边。

“——明明是连罪犯都懂得的道理,有些人却从来都不明白。”

放在往常,兰说的话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抱怨,只是联系到这段时间二人之间的状态,工藤很难无视那句话背后隐隐的怨怼。当然,他比谁都清楚,兰本性是个好女孩,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被冷落太久。可正因如此,工藤才觉得无能为力。

他回想着自己去年七月回国,从纽约起飞,抵达羽田机场时的场景。飞机由于日本突发暴雨,在东京上空盘旋了许久,降落时居然比原定抵达时间晚了五个小时。兰从下午五点一直等他到晚上十点,来路上被淋湿的衣服被机场的空调风生生吹干,可当工藤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对他扬起了微笑,无比阳光美好。

那时他默默发誓要守护她一生。

持续了七年的感情,仅仅因为不到半年的疏离便会被全部抹去吗?又或者说,原本是最为熟悉,最为合契的两个人,会由于其中一方付出的心思和时间不够,就变为彻彻底底的陌生人?从十七岁恋爱至今,乃至从四岁和兰在米花保育园相遇起,二人共同经历过的场景在他眼前如走马灯般划过,他静静地叹了口气。

注视着窗外凝固的夜景,工藤新一的眉宇间沾上了一丝迷惘。他向来不相信命运,毕竟他们的工作就是拯救无辜的生命,相当于另一种对于“人定胜天”的直接证明。他从沙发上坐起,双腿分开端坐,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顶在下颌上,一个沉浸于思考之中的动作。

即便并不发自内心地认同兰对他的指责,侦探仍然下意识地反思起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是我做得不够好么?没有在兰的身上花费足够的时间,没有为她花足够的金钱?他想起她有段时间在社交软件上津津乐道的“想要让男人离不开你,时间和钱哪一样都必不可少。”又想到被她甩在肩上的LV包。那是他刚上大学时用自己的委托费给她从专柜买的Neverfull,一个既实用又漂亮的款式,兰收到时惊喜的表情被他记在心里,此后的几年里,每逢情人节,工藤便都会奉上包包做礼物。可当惊喜变成了约定俗成的责任,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

他十七岁出国留学,高中统共念了不到两年,不和家人同住,到了纽约之后更是再没接受过工藤夫妇的资助。当然家里有钱是一回事,可靠自己在异国半工半读,向父母证明自己的能力,则是另一回事,后者在他心中的分量远比前者更重。工藤忽然没来由地想到那个在咖啡店晕倒的漂亮女孩,他已经忘记了她的名字,不知道是“幸织”还是“左绪里”。她的男友明知她酒精过敏却还是往她喝的咖啡里加了白兰地,被揪出来时理所当然的表情却活像自己在维持正义。工藤皱起眉,他无法抑制地感到恶心。

而兰说,那是连罪犯都清楚明了的道理。

工藤新一,你却不懂。

侦探忍不住直起身体,做了一个深呼吸,张开嘴才发现从口中吐出的气流带上了丝丝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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