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夜幕将临。邱则立和李秋云在便利店里买了一大袋汽水,跑到附近的大厦天台。茶餐是邱则立尽地主之谊请的,汽水是李秋云请的,算是感谢。
“一般人都不知道怎么上来。”邱则立扶着她爬上水台,自己也跟上来,两个人并肩而坐,看着维多利亚港的海景和沿岸密密麻麻的高楼。
一轮火红的落日垂挂在天边,晚霞将广阔地天空渲染出朦朦迷幻的紫红。
“你怎么这么轻车熟路?”
“谁叫维多利亚港是我家呢。”邱则立玩笑着说完,对着远方呼啸一句。
她掰开易拉罐的拉环,和他干杯。
他俩来时一路上就说个不停,到这继续聊。邱则立从自己出生前数落起他家那些屁事,一直说到刚刚眼下。
李秋云也和他大吐苦水,从学习压力到极品班主任,越聊越多也就没了包袱,离家的不适,家里的环境,没什么遮掩。他们的烦恼来自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但两个世界在一次次干杯中交汇。
彼此有对方想不到的投缘。
“李秋云。”
邱则立别过头,与她交头接耳。语气很认真。
暖冬晚风吹过两个少年的面庞。李秋云用手拂开碎发:“嗯?怎么了?”
邱则立从口袋拿出她下午还回来的卡包,又一次递给她。
“你还是收下吧。”邱则立说得舒缓,“不算很贵重,心意也不够。但。”
他稍稍顿了顿:“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个礼物。”
灰蓝色的钱包横在二人之间,此刻如一张投名状。这是一个不恰当的比方,因为他们俩想建立的关系是平等的,没有哪一方需要依附另一方,也没有哪一方单方面需要哪一方的信任。只是接过这方不大的钱包即代表信任与情谊真正的建立。
有意思的是,和大多数情况下的“拿人手短”不同,李秋云此刻如果接过这份礼物,反倒显得像赏情。
李秋云没有很快回应,只是静静看他。
邱则立回看她,并无过多表情,不熟悉的人看起来可能还带了些脸色。
他五官精致所以可以扮女装,但只要褪去妆容和舞台上的表情管理,天生长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扑克脸,甚至有点凶。
有的眼睛天生适合露凶光,邱则立的眼睛就是这种。略有些下三白,窄窄的内双并不能柔和他的目光,同时下睫毛很长,让人很难不多注意他的眼睛。卧蚕也几乎没有,只有一条从眼头划下又转上的临近下眼线的眼睑。余下是略略乌青。这种眼睑会使眼泪从眼中落下。他的嘴角也是天然向下,不笑时总像撇嘴。
所以许多不了解他的人不敢接近他,居心接近他的又容易更惧他。这张脸配合他的嚣张无比贴切,有勃勃生气。
但李秋云不怕,反倒一直觉得这种长相很有韵味。一开始有些杵,摸清他脾气的同时也看习惯了。
李秋云把他实实在在看了一遍。终于还是点点头。
“好。”
这是她对于朋友的承情。
虽然两个人的感情一直在循序渐进,但从某种意义上,此时此刻,交接间,他们刚开始算作朋友。
晚上九点多,两人步行回刘秋云订的酒店。
“再见。”李秋云的脸朦朦一层红晕,她其实只是喝了一些汽水,精神上却微醺带醉。让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的那天,也像这种感觉。
那时她完全不敢想有一人自己居然会和他熟络。
她晃着身回过头,站在酒店大堂前的台阶上和他挥手告别。
他一手揣着兜,一手回应她。
忽然想起什么,反手把自己帽兜里卷好的围巾拿出来,走上前递给她。
“谢谢。”
“不用谢。”
李秋云走进这个不大的酒店。香港寸土寸金,六百多一晚的酒店只放得下一张大床。她和妈妈靠在一起玩手机。
很多人奋斗一生不过是刚刚还清了栖身之地的债。
但有些人,好比邱则立,生来有送。
邱则立把车开回自己名下的某一套公寓。平时有阿姨保洁、打理,他想住随时可以来住。
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到有关父亲的新闻,心想父亲应该已经为自己妥协了。
他躺在沙发上,电视打开到电影频道,放着老电影。
站在露台上的邱则易拢了拢羊绒披肩,想打电话给弟弟,但点到拨号界面又犹豫了。最终又收了手机。
弟弟也不小了,不能总让她当嘴巴。
邱则立一连好几天没有回家,但每天都会约好姐姐同去医院看徐佩佩。佩佩姨完全蒙在鼓里,不知道他们的事,也没有精力在意其他。
“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两人在电梯间,一前一后。
邱则易听见他的话,有些惊喜地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