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长长的隧道里回荡着徐近欢的轻快的哼歌声,“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都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加百列落她半步,跟在她身旁,留神着她歪歪扭扭的步子,随时准备扶住她。
徐近欢虽然晃,但很稳,每次看着要偏离路线,又一脚踏了回来,真跟只撒欢的小毛驴似的。
快走出隧道口,上到地面的时候,徐近欢忽然停了步子,看着一步之遥的门槛,低声嘀咕:“加百列你为什么要作弊啊?”
她声音小小地,加百列低下头,侧耳倾听:“什么?”
徐近欢转头看他,手作喇叭状,凑近加百列的耳朵:“我——说——那天猜还有多少步到酒窖,你为什么要作弊啊?”
加百列没想到她会突然凑近,感受到耳边的热息,不禁耳廓发痒,他盯着地面石砖,回道:“我没有作弊。”
徐近欢哼了一声,双手比划,“可是你的步子本来有那——么大,最后一步又变得——这么小。”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还来问我。”
“嗯......”徐近欢用手指比了一小段:“我有一点点知道。”
加百列看她,跟幼稚园小朋友对话似地循循善诱:“所以是为什么?”
“嘿嘿,我猜——你想我送我酒喝?”徐近欢有点得意,但随即又露出有点疑惑的表情,“可是,为什么你要白白送我酒啊。”
“没有为什么,想送就送了。”
“可我已经喝掉你很多瓶酒了?”徐近欢小声嘟囔。
嗬!徐近欢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刚刚喝的那些法国的酒,也算在账单里吗?”
“什么账单?”加百列疑惑道。
徐近欢一根根掰着手指头认真罗列:“我在酒庄居住、吃饭、喝酒的花销啊!”
加百列面露不悦,伸出手掌,把徐近欢伸出的笔直手指包了回去,“不要钱,别算了。”
“嗯?”徐近欢睁大眼,脖子前倾,“那怎么行?我又吃又住,还待这么久......”
“走了。”加百列不想再听,顺势拉着她往前走,走了几步才发现徐近欢的手,还在自己手里。
加百列脚步一滞,有些心慌地瞟徐近欢一眼,可现在这个醉酒的傻瓜知道什么,一张脸红红的,眼神迷茫,“咦?不走啦?”
加百列喉咙滑动,扭回头,“嗯,走啊。”手却没有再松开。
穿过客厅,上楼梯时,加百列让徐近欢走前面。
“为什么?”
“怕你在后面摔了。”
“咯咯咯”徐近欢笑得欢快,“我又不是小孩子。”
加百列懒得跟她辩驳,把她直接拉过来,一手护着她,一手推她上楼梯,“上去吧你。”
徐近欢感受到后背的推背感,更加兴奋,“呜呜呜呜——开火车咯!”
登上楼梯,徐近欢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声。
二楼突出的露台上,两只透着绿光的深邃眼睛在黑夜中闪烁,像两只绿灯泡。
徐近欢定睛一看,才在夜色中框出绿灯泡的轮廓,是一只小黑猫。
小黑猫蹲在露台的石切栏杆上,背后是一轮黄澄澄的毛月亮,正一动不动地同徐近欢对视。
“是野猫吗?”
“是我母亲的猫,带过来养了。”
“我来这么久都没有见过她诶!”
“香黛儿不喜欢见人,食物都是玛格丽特放在隐蔽处,她自己会找来吃。”
她叫——香黛儿么?徐近欢若有所思。
“怎么了?”
“她失去过自己的小猫吗?”
“对。”
“而且自那之后再也没生过小猫吗?”
“是。”
加百列明白,徐近欢也看过米兰昆德拉笔下——关于香黛儿的故事。
这种感觉很奇妙,难见形踪的香黛儿的突然出现,在听到香黛儿名字的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的徐近欢。
这只是个巧合,但偏偏是这样的瞬间,突然击穿了他由厚厚石壁垒起来的心扉。
香黛儿蹲在那里,高傲轻蔑地瞟了两人一眼,抬起一只爪舔了舔毛,随后飞快地跳走,身形隐藏在了黑暗中。
加百列望着香黛儿停留过的位置,破天荒地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失去孩子之后,她彻底自由了。”
小说中的香黛儿因为失去孩子而痛苦,可也正因为这个失去,她摆脱了桎梏她的婚姻,又一次让她自己完全属于她自己。
这是加百列母亲的猫,也是母亲取的名字——在长达三十年的痛苦婚姻中,母亲最终以死亡结束了一切。
加百列曾经想过,或许是否曾有那一么瞬间,母亲向往过同香黛儿一样的失去。
徐近欢当然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