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用说,出去开学术会议的时候,你们代表的是咱们这个team,代表的是魏教授和整个儿中科院的形象!强调了多少遍,别人问你问题的时候,别慌别急,不是刀架脖子上枪指着头。实验是你做的,你不熟悉谁还能比你更熟悉吗?要沉着,egg 定!先花十几秒的时间好好组织一下思路。别一上来就磕磕巴巴语无伦次地我、我、我……”
站在实验室门口的方熠耳中还在听滕老师训学生,眼睛望着出现在走廊里的蓝裙女孩。他的这位娃娃亲叫魏蓝,人如其名,是个如蓝天一样纯净飘逸的女孩。平直的双眉不妖也不凌厉,眼神坦诚通透,如清澈无波的池水。一头黑柔的及肩发在七月酷热的北京室内却似被凉风向后吹拂着,让人看上几眼就能跟着“egg 定”下来。
“你是方熠吧?”女孩瞅了眼他的行李,态度轻快大方,举止并没有因二人那份在当今社会中罕见的历史关系而不自然。“在等滕老师呢?我是魏蓝,我带你进去找他吧。没人打断的话,他能一个人连讲几个钟头。”
实验室很大,看样子像将原先的两间屋打通了,每间横列着几排满载试剂、玻璃杯、酒精炉和显微镜的实验台。魏蓝领着方熠绕过试验台以及四处散坐的十来个学生,原本只有六七个,在方熠等候期间又陆续进来一堆。二人一直走到屋角一张大书桌前,滕老师是半坐在书桌上讲话的。这一路上方熠已注意到,有几个萎靡不振的男学生见魏蓝进来后,顷刻间精神抖擞地坐直了身子,浅笑挂到脸上。
“哦,方熠来了,”正在气头上训人的滕老师冷不丁见方熠出现,类似于在家打孩子的父母被前来串门的邻居撞见,尬笑一声,“呵呵,这个、魏教授出差前跟我提到过,说杨教授的儿子这几天就该到了。其实杨教授呢我也在神经学大会上见过多次,学术水平那是不用说,什么难啃、什么前沿做什么!关键是待人咋还那么谦彬有礼,叫人如沐春风呢……”
滕老师五十来岁的年纪,大热天穿一身长袖棉布的白大褂。留着短须,肤色较暗,不显老但显“劳”。作为魏教授大组里的二当家,从动物饲养、试剂购买,到学生的培训与管理、与合作者的交流、去国际会议上给poster,事无巨细统统需要他操心。
如果说滕老师是实验室这艘船全面负责日常工作的大副,那魏教授的职责无异于船长,四处旅行是这位船长工作的重要内容。去各种国际国内会议上了解行业的最新动向就如同船长们站在甲板上“观天、观云、观风”,才能及时调整船的航向,保证实验课题有足够的新颖度和影响力来申请到科研基金。方熠了解这些,是因为母亲的工作性质也差不离儿,虽然母亲的研究组要小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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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被安排在学生宿舍住下。第二天开始,每日来实验室做学徒,到点儿去食堂打饭。从小到大吃米饭和松软略甜的小馒头长大的方熠,对北方食堂的瓷实大馒头多少有些不适应,但除此之外基本上与他先前的大学生活无缝对接。
至于魏蓝,没几天方熠便明白母亲为何坚持要自己来魏教授这里实习了。虽然在演讲辩论方面拿过不少奖,方熠的理想便是同母亲一样做大学教授。这倒不是因为母亲对他施加过任何压力,是他自己天生喜爱科研与教学,认为将毕生精力投入其中是最有意义的职业选择,对商人那样以挣钱为终极目标或者时时需要与人周旋的政客生涯不感兴趣。
魏蓝虽然与方熠同为刚读完大一的本科生,动手做实验的能力却超过实验室里那些老资历的博士博后。举例来说,魏教授的主打实验之一是对脑切片里的神经元进行“膜片钳”,需要将尖端处有个小孔的玻璃电极与细胞膜进行紧密粘合,才能保证长时间的电信号记录。有些体积特别小、身上还长满毛刺的细胞是很难被钳制的,当别人都做不来的时候,就把手巧的魏蓝叫过来帮忙。从这点来讲,魏蓝和他确实合拍,虽然方熠的专长是动脑而不是动手。
要知道无论中国美国的科研界,尤其是生物医学口,“夫妻店”都是种常见的现象。有的二人均为同一学校的终身教授,更多的是类似魏教授和滕老师这种配置,只不过将“外人”换为“内人”。夫妻俩共同经营一间实验室,轮流指导学生,发的论文里名字都是出双入对的,也算是一种浪漫吧?总之无论何种形式都被传为佳话。
然而这回是母亲错了。一向听话自律、外表温尔文雅的儿子未必就会爱上志同道合、恬静有书卷气的绝配。他方熠也不是那些个老大不小了还没女朋友的博士、博后,人都没见着的时候听见“师妹”俩字就两眼冒光。对一个从小到大都不乏各类女孩青睐的全优特长生来说,恋爱,尤其是初恋时,首要考虑的并不是谁能辅助你的事业、谁做老婆这辈子矛盾最少等实际问题。
与魏蓝比起来,邵艾的长相更为现代,性格柔中带刺,心思多少有些难以捕捉。作为邵氏药业创建人的独女,最终要继承家族产业,也就是成为一个商人。这种女人在外面跑生意、男人在实验室跑胶的组合听起来不太和谐是吗?然而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