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在宿舍门口响起,“刚强,要不你替吉吉接个电话?好像挺急的。”
刚强一骨碌爬起身,从上铺直接跳到地上,预感到大事不妙。吉吉家目前只有母亲和妹妹在,母亲精神状态一日不如一日。妹妹辍学后独自经营一间小杂货铺,算是一人养活三个人,碰上进货等力气活儿有时还需找刚强两个弟弟帮忙。家里有片巴掌大的农田也是刚强家帮着打理的。在这种经济状况下,哪怕今天是年三十儿也不可能花钱打长途电话,别再是出事了?
刚强跟着施祖来到他的宿舍,拿起话筒。是村里唯一装了电话的刘书记打来的。
“哦,刚强啊?那什么,你说这可咋整呢?头两周下了场大雪,压断电线,一直没修好,家家户户晚上点油灯、蜡烛。前天吉吉妈半夜起来不知捣鼓些什么,把房子点了。她自己一见着火就跑出去,找邻居来救火。脑子不好使啊!忘了闺女还在屋里头睡觉。吉吉妹妹目前是三度烧伤,躺在医院里全身包着,说是要先交四万多块钱才给做基本的手术。”
刚强听后只觉两腿发软,用手撑着桌子边儿。四万块?吉吉明年三千五的学费还没着落呢,去哪里弄四万?
耳中听刘书记继续唠叨,“房子没了,我叫人把村里装化肥的仓库腾出来一间,先给他妈在那儿住着,乡亲们轮流送饭。钱怎么办呢?大家都不富裕,到现在挨家挨户要,也才凑了五千多……”
五千多已经很不容易了,刚强在心里说,像吉吉家的情况,有借无还,肯出钱的都是好心人。“谢谢刘书记,我会把消息转告给吉吉。能不能通知我大哥一声,让他明晚六点来您家,我到时会打过来?”
挂上电话后,刚强嘱咐施祖,吉吉什么时候回来叫他立刻来找自己。
晚饭没见人。刚强在宿舍坐立不宁地一直等到晚上九点,才见吉吉吹着口哨从外面回来,脸上表情变幻不定。刚强挽住他的胳膊,说有话跟他讲,拉着他来到远离宿舍楼的石椅上坐下,才把电话的内容告诉他。
吉吉听后纹丝不动,像是和石椅融为一体。
“你别着急啊,”刚强尽量淡然地说,“大家都在想办法。明天我给我哥打电话,让他去赵家洼找我大伯——”
“看来是要退学了,”吉吉盯着前方幽暗的灌木丛,喃喃地说。
“不能退学!”刚强使劲儿地搂住他的肩膀,“好不容易才有的今天,现在退学就跟那些进城务工的农民工一样了,以后再想读书也只能读成大、电大。放心啊,一定会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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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日,刚强上午去银行查看了下自己的积蓄,留出这学期的生活费,剩下的钱都寄回家。晚上六点去小卖部打长途给刘书记家,刚强的弟弟刚波接的电话。
“二哥,大哥来不了。昨晚上他和大嫂去医院了,大嫂大概今明两天就生了……嗯嗯,吉吉家的事儿我们都知道,大哥让我和刚桥这几天放学后,轮流去给看下铺子。”
“好,你等大哥回家后告诉他,把我寄回来的钱转交给刘书记。也请大哥尽量多出力,再去亲戚家匀点儿。我暑假留在广州打工,会寄钱给他还钱。”
挂上电话,刚强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宿舍。说实话,他自己也不怎么乐观,就算大家再努力,四万多的目标恐怕还是够不着。而且他很担心吉吉挺不住,会真的退学。要不明天去找孙老师求助,看学校能不能想点儿办法?就算吉吉真的退学了,或许能给保留学籍。
回到宿舍楼先去找吉吉,被告知一整天都不在。宿舍关门熄灯后刚强又去找了一趟,今晚看样是不回来了。第二日吉吉一整天没去上课,刚强开始担心了,别再是想不开寻短见了吧?去找孙主任,不在。今晚吉吉要是再不回宿舍,可能就要报警了。
到了晚上宿舍关门前,吉吉终于出现,叫刚强同他去楼顶说话。吉吉双目通红,气色很不好,看着就像酗酒或吸毒那类人。之前同吕家妍一起长的“恋爱膘”在两天之内就消去大半,刚强怀疑他已经很久没进食。
“让你操心了,刚强,”吉吉的语调比初春的夜色还凉,“也请你转告刘书记,感谢乡亲们帮忙。请大家把钱都领回去吧,问题我已经解决。”
如果说这之前刚强只是忧虑,那现在占据他内心的则是恐惧。“吉吉,你……”
吉吉咬着嘴唇,转身要离开,被刚强一把抓住。“那么多钱你从哪儿弄来的?”
没有回答。有那么一刻刚强认为吉吉会从屋顶翻栏杆跳下去。
“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
“借的,找柯阿姨。”
刚强胸口一阵绞痛。他想松开手,找地方一个人静静,又怕吉吉想不开。怎么会这样呢?吉吉都犯了什么错,要老天爷如此不依不饶地惩罚他?
“放心吧,”吉吉挣脱他的掌控,干笑了一声,“这样至少可以保住学业,不是吗?”
“没留什么白纸黑字吧?”
“签了三年的合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