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明柳媚,春色满园。
雕花圆窗边蹲了只来讨食的鸟,正歪着头朝里看,见没人搭理,试探着啾啾地叫了几声。
青纱薄账内,少女半倚着床,苦大仇深地盯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
叶锦明“啧”了声,拉住她的手强行将药碗塞进去,催促道:“这是沈姑娘亲自给你配的安神养魂的方子,赶紧趁热喝,小心再招来什么鬼东西。”
良药苦口利于病,李月楚嗅着那难闻的味道,像是壮士赴死般,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端着药碗一口闷。
又苦又涩的味道瞬间麻痹了神经,她脸皱成了一张表情包,小春吓了跳,连忙递来一颗金丝蜜枣。
甜腻和苦腥在口中相撞,好一会儿,李月楚才缓过来。
叶锦明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瞧见她苍白无色的脸,还有心情说风凉话:“三妹妹怎么焉儿吧唧的,以前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呢?”
李月楚觉得他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气无力道:“你去试试被鬼缠身就知道了。”
“行啦,那鬼已经被驱逐了。” 叶锦明站起来,羡慕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安生了,我还得去处理你带来的烂摊子。”
李月楚疑惑抬头:“我?”
“呦呵!” 叶锦明没好气道:“你这就忘了?你不是让青玄给我送了一堆人过来。”
李月楚恍然大悟,是他们去千巷坊的时候,遇见的那位妇人。叶锦明在大理寺,估计青玄直接将人送到他那里了。
她提起了点兴趣,问道:“你查了吗?什么情况啊?”
叶锦明听到她问,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崔垚知道吧?就是崔家四房的那个五公子。他看上了人家的女儿,人家不乐意,就强行将人抢走,之后又派了人守在她们家门口,让那妇人报官无门。”
他挑眉笑道:“你从小到大,闯祸无数,这次,倒是做了回好事,值得表扬。”
“崔垚……又是他。”
叶锦明闻言,脸色黑了下来,“怎么,他欺负你了?”
“哦,那倒没有。” 李月楚否认道:“二哥,那个女鬼顾婉清,生前便是因为被崔垚看上,逼得她的心上人暮冬,不得不去地下斗场和人以命相搏,最后才因为伤势过重死了。”
“是那畜生的做派。” 叶锦明冷笑道。
“大理寺会怎么处置他?”
“处置?” 叶锦明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崔垚背靠崔家这颗大树,要不是因为如今大理寺卿是我们叶家的人,他恐怕连毛都不会少一根。”
“我已经尽力了,最终的处置结果,就是让崔垚将人姑娘放回家,保证以后不再骚扰这家人。”
李月楚瞬间坐直了身体,难以置信:“就这样?”
叶锦明见她反应激动,好笑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三妹妹,金都势力复杂,即便是我们这样的人,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崔家树大根深,这样的处理,于她们而言,已经是最好的方式了。若是再咬住不放,谁能保证这对孤女寡母,能够继续平安地活着?”
李月楚久久没说话。
是了,这个地方不是她所在的世界,没有什么公平正义而言。对于没权没势的普通人,平安活过一世,就是最大的幸运。
她又想起顾婉清和暮冬,不禁有些惆怅。
*
檐角挂的古铃在阳光下泛着青色的光泽,花树上的鸟雀叽叽喳喳地叫着。
叶家前厅,一个女人跪在屋中间,模样看起来温柔静雅,像是一朵温顺的解语花,此刻低垂着头颅,竟让人心生不忍。
谢扶渊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楚楚在他舅舅心中的地位。
叶鸿英坐在上位,面色严肃,眼神似古井无波,“方晴,还不交代吗?”
晴夫人懒懒地看了他一眼,淡声道:“老爷这般聪明睿智,心里不是早就有数了吗?又何必多此一举,来审问妾。”
叶鸿英怒极反笑,“你当真是冥顽不化,这么多年,叶家可曾亏待你,你何至于三番五次地要害我女儿。”
“嗤。” 晴夫人痴笑一声,“你女儿?你眼中就只有她和你的血脉吗?叶鸿英,你摸着良心问问,你有没有多看轻轻一眼?难道她就不是你的孩子吗?”
管家周福刚进前厅,就听到这话,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
叶鸿英冷眼看她,神色不改,声音更无情:“这是你自己求来的,怪不得旁人。就是因为轻轻,我才多次忍了你那些恶行,没想到你非但不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
他一锤定音:“方晴,叶家不会再留你。”
晴夫人猛地抬头,终于露出几分慌乱:“是叶家不能留我,还是你叶鸿英,自始至终,不愿意留我?若不是你,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轻轻是我的骨肉,她会留在家中直到出嫁。” 叶鸿英直接不理会她的问题,不容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