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将林执意要留陆淮书二人用饭,陆淮书半推半就的留下,席间,女眷和男宾用屏风间隔开,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个身影。
陆淮书二人匆匆用了膳,许晏舟打听了一番徐老夫人的住处便告辞。
徐老夫人与许晏舟祖母一母同胞,姐妹情深,出嫁至今两人数十年未见,心中却依旧挂念,如今都已风烛残年,谁也预料不到,明天和意外谁先到来,恰逢许晏舟因公造访徐家,便替祖母拜访故人,也好了却一桩心事。
徐老夫人身子不好,近年来每况愈下,干脆搬到灵隐寺下的庄子静养,平时鲜少有人上门拜访,庄子里的仆妇不多,胜在清净。
灵隐寺离徐家祖宅不算近,陆淮书二人一路打马才在太阳落山前赶到,甫一推门,二人猝不及防和徐知栀打了个照面。
短暂的惊愕过后,徐知栀率先福身行礼:“四殿下,世子。”
许晏舟明显是不记得眼前人,眉头紧锁:“你是?”
徐知栀:“民女徐知栀,二位有何贵干?”
许晏舟没有多想,答道:“我受祖母所托,来拜访徐老夫人。”
徐知栀一直知道祖母有一个多加牵挂的姐妹,也知道祖母的姐姐嫁给了老淮南王,故而也不阻拦,侧身让二人进院子,陆淮书隐隐看到徐知栀眼角微红。
徐老夫人头发花白,双目紧阖,面颊上有些病态的酡红,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大抵是病了。
许晏舟问:“可请郎中来看过?”
“看过了,祖母身子一直不大好,如今这急病不是第一回了,郎中说,依着从前的药方抓药便能好。”
许晏舟没有多说什么,再问几句便作势要走,徐知栀开口留人:“灵隐寺地处城郊,离城中尚远,现下夜幕将近,夜间路况复杂,难保不会有难民□□,为安全起见,不若殿下,世子,委实在庄子里安顿一晚。”
徐知栀说的在理,陆淮书二人索性就在庄子里安顿下来了。
扬州的夏夜很是燥热,孤月高悬,蝉鸣不止。
子时一刻,陆淮书听到异响,拿起剑出了房间,循着声音一路到了院子,却迎面撞上方才抓药回来的徐知栀,月光映照下徐知栀的面庞似东海明珠,莹白温润,眼眸似黑曜石般闪闪发光。
徐知栀虽然不知道为何夜半三更会遇到持剑的陆淮书,却还是行礼问安:“四殿下安好。”
陆淮书:“怎么半夜一个人出去抓药?”
徐知栀:“祖母的药方稀奇,药铺掌柜下午匆匆去买,知会我晚上去取,祖母的病实在不容耽搁。”
“我问你怎么一个人去?”
“什么?”
“没,药是现在熬吗?”
“嗯。”
“带路。”
“是。”
陆淮书随徐知栀到膳房,陆淮书烧火,徐知栀煎药,火苗雀跃,明暗间映照着陆淮书立体深邃的轮廓,徐知栀痴痴的盯着火苗,不知在想什么。
“你今日没用膳。”
这不是一个问题,是一件笃定的事情。今日陆淮书两人用过膳后便打马赶了过来,却能迎面撞上徐知栀,只能是徐知栀早在宣读圣旨后便走了,席间屏风后的也不是徐知栀。
徐知栀自然知道,她不在席间而先行离开的行为很无礼,只是祖母病危,她顾不得礼节。
“嗯,四殿下要怪罪我吗?”徐知栀仰头,黑暗的环境中,相撞的视线迸发出第一簇光,灼热了陆淮书的眼眸。
徐知栀眼底有一汪清泉,正在汩汩往外流,湿润了眼眸。
“在想什么?”陆淮书避而不答。
“在想祖母的病。”
陆淮书久久没有说话,他知道,生老病死之事才是世间最无力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熬药的紫砂壶开始嗡鸣,一阵阵药香在屋内弥漫开来。陆淮书侧头,入目的却是徐知只猩红的眼尾。
陆淮书本以为扬州一别后,两人本不该再有交集,谁知两年后徐知栀又被迫入宫,陷入困境,陆淮书清楚陆锦棠和她宫中人都怀着什么心思,故而才去了未央宫。
京城的夜风很凉,比不得扬州的夜,一阵朔风卷来,带着这座城池独有的凌冽,将陆淮书的思绪拉回现实,案桌上的烛火跳动雀跃着,一如那年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