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丝美拉达的寓所里。她在厨房里忙活着做塔帕斯和西班牙海鲜饭。
“蛋煎好了。”
埃利克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哈,原来你会做饭啊!”她笑着说。
埃利克默默看着她,半天才说:
“我一直梦想,能在一间普普通通的房子里,跟妻子过人间烟火的生活。”
她被“妻子”这个词吓了一跳,连忙说:
“你别多想啊,我不是……”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感受一下,有个家是什么滋味。”
他平静的语调让艾丝美拉达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了,不好意思地晕红了脸颊。
对他来说,这大概是个难以实现的执念吧。
“……我也是很多年都没有家的感觉了,自从妈妈去世后……”她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切洋葱。这样就可以把眼里打转的泪水推给洋葱的辣味了。
他在泡咖啡。
“你父亲呢?”
“我出生以前妈妈就跟他分手了。正经人是不会娶一个吉普赛女人的。”她苦笑了一下,“妈妈去世后,我去找他,发现他已经结婚了,老婆是个悍妇,拿他写的曲子当草纸。”
“那你怎么过来的?”
“我还有族人……他们会照顾我。”
“你在西班牙怎么惹上的麻烦?”
“一件傻事。我爱上个傻小子,约好私奔,可是我等了一夜,只等来他订婚的消息。我气疯了,在他结婚那天带着手.枪去教堂,在杀他还是自杀之间犹豫的时候,总算想明白:我是全西班牙最杰出的舞者,不值当为个蠢货白白送死!糟糕的是我刚想通,就碰上了他的结婚马车,还让他看见我的枪……他的叔父是市长,当天下午警察就来逮捕我,幸好我的族人通风报信,我就只好逃亡了。”
她微微一笑,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你看,我把什么都跟你讲了,公平起见,你也得跟我讲些秘密。你爱的姑娘叫克丽丝汀?她跟那个劳尔后来怎么样了?”
埃利克心底一痛,转过头去拒绝作答。
“哦,对不起,我忘了这问题会伤你的心。那,你从哪儿学的音乐?有人教你吗?”
“不是人,是猴子。”
“你说什么?”她疑惑地问。
“马戏班的猴子。”他解释,“每天晚上,我用食物交换它帮我偷琴师的小提琴来练习,然后在天亮以前放回去。我被关在铁笼里。”
“你是说,你被当作怪物展览?你的家人呢?”
“他们应该受够了我这张脸吧。所有人都认定他们犯了什么罪孽,要不就是跟魔鬼暗通款曲,特别是我母亲。我很小的时候,有人怂恿我跟他离家出走,然后就把我卖给了马戏班。”他苦涩地笑了笑,“我记不清自己当时几岁,不过倒记得很清楚,他在这笔交易里赚了三个金币。”
如此悲惨的经历被他平平静静说来,听得她暗自惊心。
“那你怎么从马戏班出来的?”
“马戏班巡演到印度,一个妄想仿效古罗马贵族的印度王公买下了我,训练我跟奴隶和野兽角斗。他没想到我在马戏班已经学会驯兽,暗中驯服了那头跟我角斗的老虎。有一天角斗时,我驱使老虎跳上看台把他咬死,趁乱逃跑了。”
金黄色的海鲜饭在锅里咕嘟作响,散发出温暖辛辣的香气。雪后初晴,清冽的微风吹开白纱窗帘,午后的阳光照着墙上的原野风景画。跟那些黑暗血腥的过往相比,这一刻美好宁静得不像现实。
“后来呢?”
“逃脱后我跟吉普赛人一路流浪,从他们那里学会了歌唱乐器和杂耍魔术。某天运交华盖,波斯的达洛加奉命来召我去给后宫嫔妃解闷。后来波斯国王发现了我在杀人上的天赋,就让我参与暗杀他的政敌。由于我干得实在漂亮,他开始害怕政敌同样会用我来对付他,就下令处死我。但达洛加跟你一样爱管闲事,把我放了。我逃到君士坦丁堡,效力于苏丹哈里发,为他改造伊尔兹王宫。最后哈里发觉得,既然所有暗门密室都出自我手,只要我不死,王宫就谈不上安全。于是我和所有工匠都被下令处死。但我这时已有经验,提前逃回了法国。”
他是这样强悍的生命,像野草般在命运的践踏下奋力生长,竟能长成参天大树的模样。
“埃利克,你曾经那么想要活着……”
他摇摇头:“我不想只是苟且偷生。我想痛快地活,要不就痛快地死。”
他不明白自己以前怎么能忍受像鼹鼠一样躲在地底。
她像要甩开那些沉重思绪一样甩甩头发:“好了,这个话题太不痛快了,不如我们来讲笑话吧!”
“我没有笑话可讲。”
“那恶作剧你干过吧?你都能给王妃逗乐子。我讲一个你讲一个,谁能把对方逗笑就算赢。”
能逗笑那个紫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