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缘借口如厕,脱离了伶人队伍。
身后的水声咕嘟咕嘟,她回眸,莲花池面出现一道水柱,锦鲤摆摆尾巴,化成仙女。
湿漉漉的墨发滴着水,后颈散出淡淡的花香。
仙女趴在陆雪缘耳边,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那是什么东西?”陆雪缘疑狐地看着她。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听他那意思,此物生长于南洋,那应该是魔域的东西。”沈塘西道,“那团黑雾亲口告诉赵宗主,只有找到它,才能为秦熄解毒。”
隔着一条人魔边境,南洋与凡间缅因山接壤,是魔域的三大家族之一的魔乡。
那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
画报上记载过,三界中曾有许多修士、仙人、妖精被坑骗到南洋,从此销声匿迹。
极少有逃出来的。即便逃出来,也是魂魄不全,心都被挖空了,与废人无异。
陆雪缘靠在红墙上,伸手戳了个破洞,透过窗牗,正好看到屋里这一幕。
赵宗主覆上新皮,遮挡住狰狞的烧伤,变成了另一副面孔。
沈塘西:“雪缘,你怕了吗?”
“魔族为何要害秦熄?”
“大概是阻止他历劫吧。”她用彩色鳞片梳着头发,姿态悠然自在。
仙女嘟着嘴说:“一个上神官诞生,凡间会立起一座座神像,无数庙宇将为他搭建,注定要分掉大量香火,三界这么多虎豹豺狼,在一个窝里抢食,后果可想而知。”
陆雪缘笑了笑,说:“你信不信,若是真去了南洋,秦熄一定会将我带在身边,必要的时候,用来做人肉护盾,等拿到了他想要的,就会把我丢在那里。”
“不会的。”沈塘西吐掉口中咀嚼的鲛仙珠,“秦城主对每个下属都很好,不会那么狠心的。”
陆雪缘一怔,挑眉:“塘西,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你比我更了解秦熄?莫非,你有什么事情瞒我?”
沈塘西立马捂嘴,意识到自己露馅了。
“你是如何飞升的?”陆雪缘语气冰冷,沉沉的声音有些压抑。
仙女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又抹抹唇角的珍珠粉,拉着陆雪缘的手:“当然没有啦,你别多想,我遇到了一个高人做师父,他给我找了个福地修炼,其实飞升也没那么困难,只要掌握方法……咦,你的指甲怎么流血了?”
陆雪缘猛地抽回手,护在胸口,“没什么,是我不小心。”
她心乱如麻,也懒得盘问沈塘西,便由她去了。
从理智上说,她不能让城主出事,应该帮助秦熄渡过难关。
可是换个角度想,秦熄是神官,她是魔修,神魔亲疏有别,反而是魔族更像避风港。
为何不借此机会,留个后手,免得被秦熄榨得骨头都不剩。
如今陆沉棠生死不明,她傍着秦熄,无非就是为了升官发财,寻求好的修炼环境,这些不仅能帮她报仇,还能给她尊严。
不必再像曾经那样,做花魁出卖色相,取悦那些猥琐的男人。
“雪缘,你在想什么?”
陆雪缘闭上眼,叹了口气。
“秦熄的事情,我考虑考虑,塘西,你先离开这里吧。”陆雪缘看着被自己戳破的洞,眼眸阴鹜:“今晚,我要让他颜面扫地。”
*
觥筹交错的宴会,紫檀木桌上摆满了翡翠银碟,边框镶着玉觿,金樽原液中琥珀色的光芒,肉质细嫩的肥鸭烤肉。
赵宗主身披金袍,走进主殿,捋了捋稀松垂落的胡须,面前坐满了朝阳宗的上等宾客。
身旁的小兵附耳过来:“宗主,树林里也找过了,没有找到那个妖女。”
“继续盯紧了,我就不信,她一个凡人,还能藏到阎王殿里。”
小兵退下。
赵宗主立马换了副嘴脸,对场下的同僚拱手,声如洪钟地笑着:“各位道友,赵某有失远迎,先自罚一杯,请入座。”
奏乐声起,竹弦泠泠,犹如潺潺的流水,自山涧淌出。
伶人鱼贯而出,长长白色纱缦高举头顶,头巾绕脖掩面,琉璃灯火照映的中央空地上,美丽的少女从一队分成两列,一双柳叶眸子在其中格外惹眼。
“铮”地一声琶音,全场的目光汇聚过来。
少女余光掠过主座的赵宗主,抬眸的瞬间,发现他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陆雪缘怀抱琵琶,眉目含情,琴声如泣如诉。
有关古安太子妃的戏曲是近年兴起的,城中许多戏班子都演绎过,陆雪缘模仿的神韵都是无人能及。
然而,再奢靡的酒肉氛围,她也只关心主座上的男人。
这个人害得她家破人亡,若她效仿刺客,当机立断,未免太便宜他了。
弦音在纤细渗血的五指拨弄下,乍然愤起,少女把玩着琵琶,如蝴蝶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