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膛里的火燃烧旺盛,屋子里暖烘烘的。大雪覆盖屋顶,北风打着呼哨吹过落光了叶子的树枝,只有麻雀不知寒冷地在雪地里觅食。杨爷爷戴着老花镜,举着本子用笔点着,嘴里念念有词的计算着。炉子上的小铝壶从壶嘴不断喷水,浇在炉子上“滋滋”作响,冒出大量的白色蒸汽和刺鼻的味道,杨奶奶用毛巾垫着提手,给杨爷爷的小茶壶蓄水。水壶里倒出的水带着茶色,还有橘子皮的清香,是混合了陈皮煮的茶水。
杨奶奶:“你都要变成梅梅的会计了。”
杨爷爷呵呵一笑:“是该让梅梅给我开工资了。”
杨梅梅的贺卡已经不知道进了几批,花色都换了几种了。开始是学生来小量批发,现在连那些商店、书店都来家里批发了,因为她的价格比从省城批发还便宜一点,花色也新颖。今天清河街上两家书店的老板来分了一千张,他们的店铺在厂区子弟学校旁边。那里从幼儿园到高中,全是厂区工人家的孩子,与镇上本地的孩子泾渭分明,也是少数没受到杨梅梅同学影响的学校。
杨爷爷翻着日历:“一月都过半了,这新年贺卡应该就卖这一波了,让梅梅不要继续订货了。”
“快期末考试了,让她收收心,好好学习。”杨奶奶赞同地点头。
杨爷爷坐回去,端起小茶壶就着壶嘴喝了一口茶水,满足地长叹一声:“看样子梅梅嘴挺紧,没说漏嘴。今天那个书店老板,就是之前打听在哪里订货那个,我又给他说了一遍,是老三在南方做生意认识的老板,给牵线联系的。”
“我在村里也放出话了,说是老三联系的。邮局那袋子我都剪碎了扔的,肯定保密好了。”杨奶奶也坐下,端了茶杯喝茶。
“梅梅去银行打钱的事也不显眼了,最近去银行的小娃多得很。”杨爷爷又喝了一口茶,靠着沙发背眯着眼睛,惬意极了。他用手指敲着大腿,摇头晃脑的样子像极了平日听戏的模样,只不知道他这会儿想的是哪一折戏。
杨奶奶笑着看他的样子,起身去看炉火,拿起火钳子去门外夹了一块蜂窝煤进来。
这时候在教室的杨梅梅也正趁着课间,拿着火钳子换煤。
今年冬天,学校挪出来一部分经费,给每个教室配了两个煤炉子取暖。李老师让给教室前后各放一个,一个由杨梅梅负责,另一个由副班长负责。
“班长,你能不能过一会儿再换煤,”说话的同学举着一个馒头,晃了晃,“我想把馒头烤一烤。”
“可以。”杨梅梅把夹过来的蜂窝煤放在地上,把火钳子横着炉火上,“你烤吧。”
除了这位同学,又蹿过来好几位同学,大家把馒头架在火钳子上,或者搭在炉子边,斜靠在火钳子上。挨挨挤挤在炉子边为了一圈,来得晚的同学只好站在外圈,从缝隙里塞进来一只手,想要烤烤火。
学生上学早,大部分家长不会特意给他们做早饭,他们就装一个馒头在书包,有零花钱的学生就去买零食。前阵子买零食的同学很多,一下课都聚在小卖部那里,现在大家开始比赛存钱,又抠搜起来。连原本经常买一堆零食的同学都只买一袋干吃面充饥,再也不看那些花里胡哨的糖果和玩具了。
“班长,我妈妈说今年过年要给我完灯。”一个圆头圆脑的男孩大声说。
“你家是哪一天啊?”
“那我不知道了。我妈没说。”
“我也要完灯。”
“我也要的。”
“你们是不是傻了?我们都是同岁的,同岁的人当然在同一年完灯了。”
“哈哈,也是哦。”大家恍然大悟,继而哈哈大笑。
铃声响了,大家赶紧把馒头拿开,让开空间,让杨梅梅换煤。老师就要来了。
蜂窝煤炉子一次烧三块煤,杨梅梅捏着火钳子夹起最上面一块,最好的情况就是上面两块连在一起,夹起后,把最下面一块夹出来,给燃烧旺盛的两块煤上面添一块就好。这次是最糟糕的情况,三块煤连在了一起。
坐在炉子边的同学,歪头看到了,就有点操心:“讨厌,它们怎么又连在一起了。”
“没关系,看我的。”杨梅梅把三块煤放倒,横放在地面上,然后用火钳子在下面两块煤的连接处戳。如果连接的不紧密,稍微戳一戳,它们就分开了。不过最讨厌的情况就是戳不开,它们完全连在一起了。杨梅梅蹲下来,用火钳子敲打最下面那块已然燃烧完,颜色发白的蜂窝煤,“原本还想留你一条全尸,既然你不配合,那我只好暴力破坏了。”
把最下面那块蜂窝煤敲碎,杨梅梅换煤,坐她边上的蒋文文就去教室后面拿了笤帚和簸箕,把碎煤渣扫到一起,倒进后面的垃圾篓里。
上课铃声停止了,大家也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李老师夹着书本,走进教室上课。
下课时,她没急着走,而是抬手让大家安静,问道:“最近学校感冒的人挺多的,六年级那边给炉子上烧醋消毒呢,现在问问大家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