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的木窗遮住了天光,只靠顶棚一只十几瓦的灯泡照明,屋子里光线晦暗。炕桌上摆着一个老式小火炉,上面温着一碗白酒。炕桌后面盘腿坐着的老妇人年纪很大了,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见她头上顶着的手帕,干枯的长满了老年斑的手里捏着一根细针在烛火上烧着针尖。
杨奶奶坐在炕沿,用一只手沾着热热的酒液不断擦拭另一只手。她的手有点轻微的风湿,来找村里的这位老人治疗。老人也不是医生,只是有个祖上传下来的治疗风湿很有效的法子,从年轻时就为村里人治疗风湿类的疾病。
先用温热的酒液擦拭皮肤,等针尖烧好,沾着酒液,给人手腕上做针灸。应该是很疼的,杨奶奶不住地发出吸气声。
总是胆子很大的杨梅梅都有点害怕了,紧紧挨着杨奶奶站着,抱着她的胳膊,偏偏嘴里还要安慰杨奶奶:“不怕不怕,马上就好了!”全是她打针时,大人说给她的话。
针灸结束,杨奶奶的手腕上留下了五个青色的小点,一个在中心,四个呈四边形占据四个角。
因为觉得奶奶现在是病人,所以午休醒来的杨梅梅没有吵醒奶奶,轻手轻脚地下炕自己出门玩。可是,马上要开学了,大孩子小孩子都在补作业,村道里都少有人出来玩,连烦人的小石头都被太爷背着去街道玩去了,杨梅梅无聊地捧着下巴蹲在大门口。
小羊端着自己冻的牛奶冰出来,两人就蹲在门口吃冰。牛奶倒进模具里,放在冰箱的冷冻室冻成块。其实原本是想做雪糕的,可是冻出来的更像牛奶冰棍,大家有限的认知里还不知道打发奶油这个事,所以只能抱着困惑继续吃牛奶冰棍。
小羊奶奶很有尝试精神,最早的牛奶冰里只加了白糖,现在已经开始往里面加各种水果了。夏日里各种水果超级多,小羊奶奶的牛奶冰种类就越发丰富了。今天,小羊拿来的牛奶冰里面放了桃子果肉和草莓果肉,还加了一点红红的西瓜汁染色。
吃着冰,杨梅梅还指挥小羊帮自己撑皮筋,一头绑在树上,一头靠小羊撑着,杨梅梅就一个人跳起了皮筋。
“小羊小羊,你撑最高位置,看我能不能翻过去。”杨梅梅跳的是最简单的一种,撑皮筋的人不断升级高度,从脚脖子、膝盖、大腿根、腰部、腋下、脖子到头顶,分七个等级,跳皮筋的人需要在每一级完成一套固定的动作就算过关。
杨梅梅将树上那一头的皮筋放高,比划着自己的头顶位置,然后要求小羊举着手撑到一样的高度。
把手上的最后一点冰塞进嘴里,三两下嚼碎,杨梅梅搓搓空下来的手打算干一个大事。杨梅梅后退一段距离,助跑,然后在皮筋跟前弯腰,以手撑地,打出一个完美的侧空翻,双脚落地时就到了皮筋的另一侧,将皮筋压在腋下。
“手不能碰皮筋哦。”杨梅梅一边告诉小羊规则,一边弯腰抬腿,将皮筋压到了小腿以下,膝盖微微弯折,挡住皮筋。
“梅梅!”
杨梅梅转身看到杨爷爷从一辆面包车里伸出头喊她。她招招手,喊:“爷爷,你干啥去了呀?我早上起来都没看到你。”
杨爷爷乐得合不拢嘴,告诉她:“我跟你村长爷爷去省城买东西去了。”
“买什么东西呀?”
杨爷爷拉开车门,和大家一起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一边还要嘱咐:“小心一点,轻拿轻放,不要磕碰着了,都是精贵东西。”
古里古怪的,好像是衣服,又好像不像。
杨爷爷很快就给两个小朋友解惑了:“爷爷要组一个自乐班,唱秦腔呢,这些是唱戏的衣服和头面。”
哦,是戏服啊!这么一看,是有点像社火表演时穿的衣服,花花绿绿的,看起来还很富贵气,装饰着“金银珠宝”。
杨爷爷把戏服一套一套整理好,在家里地下室腾出一块地方专门放置它们。
杨爷爷的自乐班很快就加入了很多人,拉二胡的,敲扬琴的,敲梆子打锣的,还有几位有唱戏基础的村民。
傍晚乘凉时,杨爷爷打开家里门道口的灯,大家就摆开架势开始排练起来。开场的锣声一响,村里人都围过来,特别是上了年纪的老一辈人,他们就喜欢听戏,现在的电视剧啊,他们还不爱看。
所谓“秦腔一声吼”,这唱戏的人一开腔,那整个小杨村都听得清清楚楚,再加上敲锣打鼓的乐器声辅助,这热闹劲儿,把街上闲逛消暑的人们都吸引过来了。杨梅梅家大门外围满了人,把村道都挡了,后来的人只能点着脚尖,伸长脖子往里看。
熟悉地形的人们就会另辟蹊径,他们从隔壁进屋,爬上楼顶,从楼顶往下伸着脑袋看,或者占据了院子里楼梯上的位置,趴在扶手墙上侧身看。
时间久了,自乐班的排练和表演时间就固定在每周五晚上。到了这一天,想看的人就早早提着小板凳来占位置。
伴随着粗犷的秦腔音,杨梅梅变成了一位一年级的小学生。她学会了做眼保健操,学会了左右转,还会吹着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