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丫鬟蹲下来端起温着的酒壶替凌知鸢斟酒,黄衣女子抿着茶头也未抬,淡淡地开口说道:“无忧公子不是来寻乐子的吧?”
闻言凌知鸢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她不似其他女子妖娆,只是薄施粉黛,头发随意挽起,神情也淡淡的,在如此热闹纷繁的环境中,似一朵玉兰般清丽脱俗。
“哦?姑娘心思玲珑,不妨猜上一猜。”
“公子从进来到现在,看似处变不惊,实则眼神一直在打量室内的陈设环境,手指摩挲衣袖像是在思考问题,进到屋里又不让人近身,不像好色之人。且公子的穿着打扮,不似普通人家,这身蜀锦绣花宽袖大衫已是普通人家半年的花销。我猜,公子不是看上了这碧栖阁的营生,就是来打探消息的。”
凌知鸢愣了一下,这香云姑娘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却能察言观色把人拿捏得稳稳的。
她掏出两锭金子放在桌上道:“不瞒姑娘,小生初到京都,想做点赚钱的营生,但不知道京城时兴哪样,还望姑娘介绍一二。”
香云自顾自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抿着,“要说赚钱的营生,当属赌坊、青楼、胭脂铺,还有新近崛起的天机阁。京城最大的赌坊叫连胜坊,听说背后有权贵撑腰。最大的青楼便是碧栖阁,嬷嬷苦心经营几十年,有不少朝中大员亦是阁中姐妹的常客,因此也没人敢来闹事。最大的胭脂铺是纤云阁,背景单纯,完全是因为她家的胭脂水粉和珠宝首饰做得精巧,深受京都女子喜爱。而天机阁嘛,据说是江湖人士所开,位处青龙山,贩卖天下情报,价钱从十金到千金不等。江湖之远不受朝廷掣肘,又有高手保护,一年有余,已是声名鹊起。”
凌知鸢静静听着,没想到追风还挺有生意头脑的,叫他卖情报,他真干得有模有样。
“不知公子,对哪样感兴趣?”香云轻轻放下酒杯,转过头来望着她。
凌知鸢对翠竹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起身将其他人都往外带,顺手把门也关上了。
待人都走完了,凌知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才慢慢说道:“既然赚钱,那便要干票大的。”
“公子是说……”
“赌坊。”
两人相视一笑,香云替她斟满酒道:“这赌坊背后的东家,是开封府尹曹文斌,他的独子曹诺还有丞相府的苏文皆与我有些情分。公子出手大方,只要银钱给的足,香云愿为公子效劳。”
“你这么聪明,就只想要银钱?我看姑娘在碧栖阁的一衣一食皆是上品,怎么还需要银钱来装点门面?”凌知鸢对于别人突然的反常行为总是很警惕。
“我总要有所图,公子才会放心与我结盟吧,但我真实意图,公子也不用担心,待事成,定会帮我。”
“好,有需要我会派人联系你。”
凌知鸢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望去,香云仍是神情淡淡地喝着酒。
香云是连英的女儿,她的思维和仪态,亦不像是普通人家因为养不起而卖入青楼的女儿,凌知鸢读不懂这个女子心里在想什么,但总觉得她不止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晚上回到府中,追风又送来了新的消息。
信上说,曹文斌的赌场日进斗金,这些年赚了不少黑心钱。连胜坊的博头手法巧妙擅出老千,又总会在人输得快完时让他侥幸赢上一局,等人上瘾时,便诱导他在赌坊借钱。
最后往往逼得人卖儿卖女还债,遇到还不起的,就直接将人砍死肢解丢在后院的湖里。
看着信纸上简短的描述,宛如字字泣血令人心寒,她浑身战栗。
没想到曹斌身为朝廷命官,背地里却做着谋财害命之事,朝廷给他权力是为了替老百姓伸冤断案,他却用来鱼肉百姓,真是罪无可恕,凌知鸢气得一拳捶在桌子上。
“翠竹,我从未听你讲过你的身世?”
翠竹正在铺床,头也不抬地随口说道:“不过是和宫里大多数的姐妹一样,家中孩子多,父母养活不了,三五两银子便将女儿卖了。我和翠衣八岁就被福全公公买入宫中,后来又被太后指去见水轩伺候小姐,小姐心善,待我们如姐妹一般,我和翠衣都感激不尽呢。”
“那你不恨吗?”
翠竹回头,见自家小姐站在窗边闷闷的,自从她刚刚收到那封信起,便变得忧郁了。翠竹走过去蹲下,抓起她的手安慰她。
“我不恨,我们家穷,确实是养不活,就算长大了,为了给弟弟攒钱娶媳妇,也会被卖给有钱人家做小妾或者是卖入青楼。底层百姓的日子就是这般难熬却还循环往复,底层女子的人生更是灰暗无光,相比之下,我是幸运的。”
是啊,凌知鸢黯然,她是大将军的女儿,未来太子妃,天之骄女,从没有经历过普通人的痛苦。她所能知道的苦难就是战场上的厮杀,可不知在远离战火的京都,还有这么多人间疾苦。
她一开始只想将连胜坊买过来,当她知道曹文斌背地里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以后,她恨得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