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家的田地,田地里的庄稼已经死绝了。
一夜之间,庄稼没了,希望也没了。
父亲有想过去报官,可当初他得罪的就是官,于是官官相护,报官无门;父亲有想过去借钱,可是周围邻居也实在是能力有限,大家都很穷,那些朋友,也在早年间和他断了联系;好在父亲后来找了工作,他白天去做劳力,晚上回家代写书信,两份工作一起进行,勉强维持着母亲的医药和家里的开销。
可是,不知为何,东家辞退了父亲。
无奈之下,父亲只能另找,却屡屡碰壁,他询问原因,才知道有人在针对他们家。
那是他们镇上的一个大户人家,富贵老爷,姓贾。这位贾老爷年纪已有五十,却在某一天碰到外出游玩的夏小五后,想纳她为妾,在此之前,他已有夫人和四房妾室。
父亲自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怎么可能会答应呢?那可是他的宝贝亲女儿。
贾老爷怀恨在心,威逼利诱,但都无济于事,她的父亲是连官都不怕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怕一个商人呢?
屡战屡败之后,贾老爷终于收手了。
原本以为事情到这一步就结束了,没想动那贾老爷居然会趁着他们家最危难的时候,来给予最后一击。
三两碎银,仅仅只是三两碎银。
若无这三两碎银,她生病的母亲恐怕熬不过数日,可是家中已无余粮,遭人迫害又找不到工作......种种压力压在她父亲的身上,他已束手无策。
贾老爷再次来到她家,开出了丰厚的报酬,要求与以往一样,但他凳子都还没有坐热,茶水都没有来得及喝一口,就被父亲赶出去了。
即使到了最危急的时候,父亲依旧不愿意将她推入火坑之中。
但因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父亲与她商量,想要让她去大户人家里做丫鬟,只需一年,一年之后他就会去赎她回家。
她同意了。
那个时候她十八岁。
她没有像镇上别的女子那样,小的时候在家里当外人,做家务,到了年纪,顺从地出嫁了,然后去别人的家里当外人,做家务。
她快乐了十八年,自由了十八年,她想,她确实得为家里付出了。
为了避开贾老爷,父亲特地带她去了溪川城,在层层筛选之后,替她找了一户姓谢的大户人家。
那个雨夜里,她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她想,她要在这一年里好好努力,好好赚钱,她还想着如果她能把这份工作做好的话,以后也可以再做,为父亲减减负担,但不管怎么样,她很期待一年后,父亲来接她回家。
可是,那一年里,她过得并不好。
谢府未曾善待她,吃不饱穿不暖是常事,被关禁闭是常事,被殴打也是常事......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她不敢反抗,因为她被人捏住了七寸,那个七寸叫做——银子。
那一年里,唯一支撑着她的东西就是有一天,她爹会来带她回家。
一年的时间漫长又苦涩,可终究还是有过去的那一天。
在时间的末尾,她特地好好打扮了一番,其实主要是为了遮住身上的伤痕,以免爹娘担心。那一天里她从白天等到夜晚,直到大雨来临,她都没有等到她爹来接她,而是等来了一个真相。
原来,她们终究还是低估了贾老爷的恶毒。
这一切,都是贾老爷的计划。
她人拖进大厅的那一刻,贾老爷正与谢老爷推杯换盏,聊得正开心。
他们当着她的面,说出了他们的计划。
原来,庄稼是贾老爷毒死的;官府,贾老爷也提前花钱打通了关系;谢府,贾老爷早已做好了局,与谢老爷一起抹掉了两家的所有交集,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父亲放下戒心,把她从一个火坑里,送到另一个火坑里。
这一年里,他们用虐待来泄愤,用虐待来告诉她——反抗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现在,一年时间过去了,她可以有新的选择,选择的全部是——为妾,即可脱离苦难。
即使遭了一年的罪,夏小五依旧还是那个不怕流言蜚语的女孩儿,不惧高官权贵的男人的女儿,暴怒之下,她拼死反抗,甚至在即将被降服之时,操起椅子打烂了贾老爷和谢老爷身上最肮脏的地方,甚至在被下人打趴后又艰难地爬起来,对准两人吐了两口唾沫。
看着他们惨痛哀嚎的模样,她张着嘴大声地笑了起来,带着满嘴的血腥味。
之后,两位老爷拖着残躯,卧病在床,在得知已无回转的机会后,他们盛怒之下,将她卖给了青楼。
她自然是不愿意的,在一位好心姐姐的帮助下,她趁夜逃了出去。
那天,亦如一年前那般,是一个雨夜。
离别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