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森严,素来难闻人语,偶见鸟雀惊起,乌压压得飞开去,添作夜前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们看!”
“那···那有人···”
卫兵指向阙楼。方他抬眸的瞬间确见一黑影沿着门楼越上了高台顶檐。
“嘿,你小子昨晚喝得不少吧?咱这两座阙楼足高百尺,即便是鸟雀都得绕着飞,哪会有什么人?”
话虽夸大,却也不是全无道理,位于门楼左右的阙楼正是南诏境内的至高地。
众人再复仰首,天朗气清,一览而尽。如要在这几句话的功夫越过阙顶,除去自小便爱上自家屋头揭瓦的蒙溯外,也就适才卫兵口中的“黑影”了,可现下哪有什么黑影?
几人笑了一回,也就不当回事了。更鼓声起,徒留那卫兵疑信参半,“只怕又是我看走了眼···”
他们谁都未曾注意到那立于脊兽之后的背影,于烈烈声中,玄色袍带蹁跹而下,男子已稳稳落定于垂脊之上,竟是未生出半点声响来。
他方要迈步,却听“咔嚓”一声,竟成数几瓦片崩裂之响。只见原本睡得正酣的蒙溯猛得惊坐起,待看清来人,拂了拂身下的碎瓦,这便又躺了回去含糊道,“我可听说你已经走了?”
“吴世子尚在洛阳,何言来去?”这话听着耳熟,她见秦寒息说得一本正经,竟一时想不起出处来。
“我原还同景容泽打包票,说你与他同为世子,你绝不可能这般四仰八叉地躺着,却不想这‘近朱者未赤,近墨者已黑。’”蒙溯斜眼看去,那头的秦寒息已然坐下,虽说仍保持着笔挺的腰杆及肃穆的神态,却也足以称道。
秦寒息见她说得起劲,面色无异,薄唇张合间,也照旧是淡泊的口吻,“你同他也如这般?”蒙溯却忽觉着后脊背一阵又一阵地发凉,想是衣衫单薄的缘故。
“没没,我那会儿偷酒,被他逮了个正着···”蒙溯连连罢手,心底却暗说,“昔日美酒,今日陈醋,世事当真无常···”
“你看我做甚?我所言句句属实。哎···你不也见过我与他交手,真说起来,我却未得机会···”
话方说了一半,蒙溯堆在脸上的笑意已猛地变去,挑眉的瞬间,凌厉凛冽不可逼视。几乎同时,软剑袖中掠出,直向秦寒息颈侧刺去。剑气呼啸奔袭而去,当是做了一击必重的打算。正是生死一线,同蒙溯只隔咫尺的秦寒息于原处腾身而起,再次落地的瞬间,足跟直接抵住了瓦片向后疾退去,通体的气浪霎时迸发,携排山倒海之势朝两侧排开。即便如此,他足下所掠过的瓦片仍无半片的损坏。
秦寒息方避开一剑,原本横于眼下的剑刃已猛地一闪,寒光中又听得极细微的一声,却是耳后的一缕碎发被那霸道的剑气所削落,当即由风带起横亘于二人面前,须臾散尽。沉寂中,剑鸣声未绝,再看那软剑却已入袖。
“你当防我的。”
落日下到与飞檐平齐,晕开了蒙溯颀长的轮廓,如同梦寐。她扬了扬手,俨然是那一小撮的黑发,切面平整,竟不知是何时由她聚了回来。
上挑的唇角,是惯常的张扬,可那向来明朗的眉目此刻背着光,似远山,由即来的夜色为之蒙上雾障。
“这便算是交过手了。”
方那场比试,虽说是蒙溯得了便宜,可秦寒息显然是未动真格,蒙溯心里明白,原本微绷着的身子不自觉地一松,旋即意兴阑珊地坐回原处,暗自嘀咕道,“无趣···”
“为何不用殒星?”
蒙溯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那撮头发,闻言手上不经一顿,忽而想及这问题之前他便问过,不过间隔了几日,语气已是截然不同。
是啊,取回殒星不过是前日的事,秦寒息已然知晓,且还是是在南诏的势力范围之内。他这般的能耐,哪由得着自己操心,当即嗓音更是闷沉,“我知你神通广大,大可不必在我眼前夸耀。”
“你若防着我···我防不防你,毫无意义。”
他心中的郁结,何尝不是蒙溯之郁结,而彼时的回绝,却更多的是出于她自身的考虑。她有愧,又不知如何疏导,今日的提醒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蒙溯张了张嘴,素来口若悬河的她,此刻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本田远眺而去,正朝着昆明池所在的方向,有意识地转移话头道,“那会儿我只听着琴音,却不知你何时来的?···”
“自你说第一句话起。”
“那你可是听见了,人家管你讨明前龙井来着。”蒙溯方是幸灾乐祸,却不想后一刻就为秦寒息所回呛——
“未曾。”
经他口而出,是惯常的云淡风轻。
“手。”
“啊?”话锋急转之下,连蒙溯都不及反应,只见她的一双手却已被秦寒息握了去。霎时,左右手心各自为一物给填了个满满当当。
“世子殿下到底是世子殿下,这礼尚往来,上道!”她边啧啧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