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直郡王府中那一场官司,眼下宁寿宫中,俄日敦等作为人证,皆跟个小鹌鹑似的被点了过来,连只带过一句的那拉·讷甘也在其中。
别看亲玛嬷为豫亲王多铎第三女,继玛嬷为肃亲王豪格第五女,两任玛嬷都贵为亲王郡主,但俄日敦长到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进宫。
谁让和硕格格一直觉得,舒舒当年之所以会敢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就是因为宠爱太过,以至于性子无法无天。轮到俄日敦的身上,就有点内在富养,外在穷养的感觉。
该读的书要读,该学的规矩要学,但除此之外,不说苛待,也是拘束得厉害。
单论眼界,俄日敦还真是有些比不上当初的舒舒,至少舒舒当年可是连孝庄都见过的。
而俄日敦,别说孝庄或慈宁宫了,就是这宁寿宫,都让她看得是眼花缭乱。
乖乖呦,她先前在储秀宫那边,还多有挑剔,现今见了太后居所,才知道自己是何等轻狂。
不过,倒也不怨俄日敦先前嫌弃。储秀宫即便原为平妃居所,但现今为着能把一众秀女们塞进去,原本诸多布置自然是要拆除不少。
不说劳民伤财,可在普通人眼中,这般举动,也绝对是要心疼的。
但辛夷做了多年的太子妃,早已经不在乎这些。
就像是普通人家,等闲想要重新装修一次,怕不是还得精打细算。而她便是闲来无事,想要把房子给推到重盖,举凡有个能说道的理由,也没人说她奢侈。
真的,比起其他人的幺蛾子,她不过是把秀女们换了个宫室安置,本就是宫里的正常事项,这才哪到哪啊。
水至清则无鱼,若真连一分一厘的油水都要扣算,那内务府才是要疯。
俄日敦不清楚这些,只是站在下面,耳边是上首太后与琳琅让人听不懂的对话,又有点害怕拘谨,又忍不住有点好奇的想要四处打量。
正这时——
“太子妃到。”
俄日敦心中一凛,再多的小心思都是收了起来,跟着屋中人一起行礼。
老实讲,哪怕知道当初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是怪不到太子妃身上,可架不住俄日敦自己心虚呐。
旁人或还能遗忘她家二姐当初的莽撞,但作为当事人的太子妃,真能这么好性吗?
将心比心,反正俄日敦自问是不能毫无芥蒂的。
可即便如此,听着上面一串呜哇呱唧的鸟语,俄日敦也不禁心中泪流。
没记错的话,太子妃明明是正经满洲贵女出身,为什么也要跟着太后娘娘她们说起蒙语,难道就不能照顾一下她们底下这些学渣吗?
学渣这个词,还是她二姐曾经说过的,俄日敦现今觉得万分贴切。比起太子妃那流畅的语调,她们可不都是一群渣渣。
因为听不懂,所以底下的俄日敦也不知前缘,只突然被点了名字。
“阿哈在。”
见小姑娘本就不自在的模样更是绷紧了一分,辛夷都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能吃人的大老虎了。
不禁将声音更放柔了几分,笑道:“不用紧张,过来给本宫瞧瞧。”
“是,阿哈遵命。”
俄日敦心中磨磨蹭蹭,脚下的步子却不敢懈怠的走到辛夷面前。
怎么说呢,小姑娘过分乖巧的低着头,从辛夷这个角度,也就能看到头帘下的一点眉毛。
乖巧到了有点可怜兮兮的地步。
她是真的不吃人。
“抬起头来。”
“……是。”
小姑娘抬起了小半张脸,目光还是死死的垂着,规矩倒是规矩了,就是让辛夷心中有些无奈。
她又不是特意过来挤牙膏的。
“抬起头,看着本宫,笑一下。”
“……”
心里哭唧唧,总觉得太子妃下一步就该是要找理由收拾自己了,但怎奈形势比人强,俄日敦还是只能依言照办。
这也是她第一次直面太子妃的面容。
因害怕而一点点拔高的视线,就好像是一点点推开了面前古画的卷轴,渐渐将太子妃的容颜,一寸寸收入眼中。
俄日敦的双眼不自觉睁大。
她过往听说过许多有关太子妃的赞誉,多是盛赞其品行操守,也因此,在俄日敦心目中,总觉得太子妃该是一副十分端庄持重的形象。
再不济,说是慈爱也可以啊。
然而等到事实摆在眼前,与她先前的那些设想,不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截然相反。
俄日敦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
天,谁能来告诉她,不是说太子妃今年已经是年过三十的老妇嘛,怎么、怎么还能、还能就这么样……啊啊啊,救命啊,她要融化了啊。
难道是太子妃中途换人了?
眼前这位“太子妃”,其实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