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张令伝今日为何会出现在毓庆宫中的原因。
但辛夷可不清楚这些。
她只顾念着贾赦到底是胤礽麾下,而张四又非惹是生非的性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才准了让人进宫。
其实说实话,辛夷近来的心情可不算好。
前头刚是忙完了端静出降一事,还不等她为这位小白兔妹妹多担心两天,转头便又听闻,康熙恩准了裕亲王爷,可接其母妃回府奉养。
虽然按理说,这老太妃回宫一事,怎都轮不到劳烦辛夷亲自操持,可皇考宁悫妃对她而言毕竟不同,辛夷便又是义无反顾的忙碌起来。
惹得胤礽对此都有了意见。
先不是还夸口说,要孤这一个月都宿在她这边,想要试试独宠的滋味吗?
可结果呢?啊?!
他堂堂太子爷都屈尊降贵来了,宿了又何止是一个月的时间,人太子妃反而是根本就没精力理会他的。
这是欺诈!
要不是见这妞妞自己忙得都瘦了一圈,胤礽险些以为她那晚说得那些话,全是在应付他的。
唉——
这想生个嫡子,真的是好难啊。
老大,孤终于理解你了。
胤·话不投机·褆:……滚!
旁人谈事,或许还要等什么酒过三巡、菜上五味,气氛到了才好入正题,然,张四可不敢在贵人面前如此放肆。
别说什么三巡了,她就是连半口茶都不敢抿,只觉时间过得越久,越是如坐针毡。
咬咬牙,张四深吸口气,状若不经意的提及:“说来,这算一算,自阿哈第一次见到太子妃,至今竟已过了五年光景,真可谓是日月如梭。”
见辛夷看了过来,张四继续道:“当然,殿下的风采仍一如往昔,不,是阿哈说错了,应该说,殿下您是一日比一日,要来得光彩照人。”
“毕竟,到底那个时候,殿下您的年纪还小,纵使已是初露风仪,总归是不如现今这般,璀璨耀眼。”
辛夷的目光,已从一开始的疑惑,慢慢变成了无语。
这人……还真是不适合这种溜须拍马的角色啊。
明明知道对方是想要吹捧自己,但就算用上再多成语,这话说得,甚至还没她出门随便遇上个目不识丁的小太监,能整得自然又熨帖。
真是白瞎她还读了那么多年书。
她家日后父兄两代名相文臣,知道后怕是都该哭了。
有辱门风啊这是。
但张令伝还在继续说着,她也是根本就不敢停下来。
她怕她只要一停,那迟来的羞窘,会把她后面该讲的话全给截断。
“……不过。”
辛夷终于等到了转折词出现,总算不用再陪着张四一起尴尬了。
谢谢,像这样的夸赞,她敬谢不敏。
张四悠悠的叹了口气,道:“让殿下见笑了,阿哈只是突然想起,当初阿哈初回京城,之所以有幸能结识殿下,还是因有四侧福晋在旁。如今,阿哈却已是许久,许久都未曾能再见四侧福晋一面。”
这最后一句,张四倒是说得真情实感。
虽然被婆家逼迫着来走一趟,张四是满心的不情愿,可对于贾敏,她也是真心怜惜关切的。
抛开大局而言,她其实也挺想去看看敏儿如今的景况。
是故,明知道不合适,张四还是赶在辛夷岔开话题之前,自己主动开口提出请求。
“殿下,不知阿哈稍后,可能前去探望四侧福晋。”
然而,顶着辛夷仿若早已洞悉一切的平静目光,张四方才那点被自己所谓“真情流露”给带动起来的情绪,又是一点一点的冷却下来。
后怕的情绪涌了上来,张四语带迟疑的添上了一句:“合适吗?”
声音低不可闻。
这一刻,她是真的感到害怕了。
明明辛夷什么话也没有说,甚至连半点发怒的迹象也没有,可就是这样的平静,反而越发让她觉得深不可测。
张令伝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双手。
她其实也分辨不出这是不是她自己在吓自己的错觉,可她知道,再没有比这一刻,更明确的认识到——
不一样,已经是不一样了。
对方再也不是她当初所认识的那位,虽然出身高贵,却平易近人的董鄂格格,对方如今已经是大清朝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了。
张四心内苦笑。
这并不是说对方身上真的有什么改变,而是她自己出现的问题。
就算对方仍是和当初一样的和善,可她却已经怕了。
她怕的不是其本人如何,她怕的是“太子妃”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就像如今,对方不过是没有马上开口,她心中便忍不住不停揣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