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多受推崇,我倒是更喜‘澄鲜只共邻僧惜,冷落犹嫌俗客看’一句。”张家姑娘兴奋的说道。
她去岁才从桐城回京,骤然换了环境,过往密友皆不在身边,纵使心智成熟,可到底还只是个小姑娘。
再加上天子脚下,姑娘们好似自幼都养了一双利眼,轻易不愿接受外人。而张四生于书香文第,亦有一番傲骨在心,同样嫌弃对方粗鄙浅薄,两厢看不上眼。
几次宴席过后,张四也就和贾敏能聊得来一些,觉得对方虽然年纪还小些,可满身的灵气挡都挡不住,比她三姐幼时也不差什么,不怪贾家敢往外传出才名。
然而,直到今日一见辛夷二人,张四才发现自己浅薄了。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京城到底是天下英才齐聚之地,哪会只像她想的那般市侩庸俗,这里的人或许高傲不假,却亦有真才实学。
以往她所不知,不错是限于身份,只见蝇营狗苟,未能跟真正的大家贵女打过交道,今日一见,张四方觉羞愧。
辛夷亦对她观感不错。
虽然她一直以来都致力于做个合格的满洲姑奶奶,诗词一道不过是借了前世的底子聊作消遣,但张四与她品味相近,喜好的诗人撞了几个,自然能聊得痛快。
而沙达利作为佟佳氏精心教养出来的人物,即便私下性子跳脱,可论起才学,与接受过填鸭式教育的辛夷比起来,也只有高而万没有低的。
尤其,因为自小生长环境的原因,沙达利把这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只觉得随便拎出来个贵女都应该具备此种素质,属于秀而不自知那种人,更叫人牙痒痒。
也就是她没有卖弄学问的爱好,长大后第一个交好的人又是有两辈子经验的辛夷,才没打破这种幻想。不然,怕不是早要成为京中贵女的公敌了。
让你丫秀。
但沙达利只做陪着辛夷过来闲聊,却不知一旁的贾敏,眼中早已亮起了星星。
“姐姐们都好厉害啊,要是我长大后,能有姐姐们一半风采,此生便无憾了。”贾敏憧憬道。
“你已经很大了,不许跟我抢姐姐。”
突然插进来的童音,让大家目光向下看去。
只见佛拉娜几步跑到辛夷身边,紧紧拉住她的手,然后一脸警惕的看向贾敏。
“这是我姐姐,你不许叫。”
贾敏刚也不过一时有感而发,这会儿反应过来,自己先就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
“小格格别误会,我不会和你抢姐姐的。”
“是啊。”沙达利伸手逗她,“小格格别担心,你堂姐与贾佳格格还不知谁更年长呢。”
佛拉娜看了一眼,“那当然是我堂姐,她看起来也没比我大几岁的样子。”
这下,贾敏的脸是真红了,小声反驳道:“我比小格格还是要大上好几岁的。”
因为刚刚聊天的气氛好,张四也反思过自己,自觉她从回京后一直草木皆兵,旁人或许只是无心之言,她却总觉得是在针对自己,实在太小心眼了一些。
故而,此刻看到贾敏窘态,她也没急着袒护,反倒跟着打趣起来。
“四妹妹别羞,这一羞,倒真看起来和小格格差不多大了。”
“哎呀,张姐姐。”
辛夷轻点了下佛拉娜额头。
“调皮,在家时是怎么跟你说的?还不快跟贾佳格格道歉。”
佛拉娜撅了下嘴,不开心道:“还不是怪堂姐你好久不理我,我都以为你是要把我给忘了。”
然后转向贾敏行礼道:“抱歉贾佳格格,方是我胡闹了,对不起。”
贾敏避让开去。
“小格格不必如此,不过大家随便说话,不用放在心上的。”
见她还想要回礼,辛夷拦了下来,道:“这礼你受着就是,今日是你好说话,换了另一个人,哪会轻饶了她,便该要让她长长记性。”
“堂姐,我知道错了。”
张四若有所思,又笑道:“方才与董鄂格格聊得投契,倒忘了格格与四妹妹其实是同岁。四妹妹,你这‘姐姐’可不该乱叫的。”
“咦?真的?”贾敏好奇道,倒没唐突得询问对方生辰,只是感叹:“那董鄂格格真是好厉害啊,比我懂的要多得多了,你们刚说的好些书目我都没看过。”
“那是,我堂姐最棒了。”佛拉娜骄傲道。
沙达利不依,问她:“就你堂姐棒,那佟佳姐姐就不棒了吗?”
“佟佳姐姐也棒,只不过没有我堂姐棒而已。”佛拉娜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谁叫她是我的堂姐呢,也就只好宠着了。”
一副“我其实也是逼不得已”的小模样,把大家都逗得不行。
辛夷捏了下她的脸颊。
“好啊,带你出来一次,还长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