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路远,就算真有狄人趁虚而入,待到战报上呈京城,也是好几日后的事了。
沈知弈懒得揣摩皇帝的心思,从御书房退出来后便径直准备回驿站歇下。却不想半路再次遇上他不想见的黄衣人,不过这一次,是杏黄。
他从未见过太子。他听闻太子十五岁后便被派到别郡充当监国,这一监就是好些年。起初朝堂上还有不识时务的人上奏请召太子归京学习政务,后来朝中便没了太子这个人似的,皇帝独挑大梁,倒也就罢了。
而太子之所以真正常居东宫,据传言,是为着三年前那场宫变中救驾有功。
无人知晓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子怎会早有预料地带着亲兵前来护驾,皇帝不是傻子,当然也不可能没留心这一点。不过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太子从此便常居东宫,参与朝政议事了。而这出戏究竟谁是看客,谁又不知不觉成了台上戏子,倒不是那么件要紧事。
宋吟辰挡了他的去路,却丝毫没有侧身让开的意思。沈知弈不想和皇族、尤其是“吟”字辈的人打交道,更何况宋吟辰一下子占了俩。照理说此时沈知弈该向宋吟辰行礼,但他只是顿住了,似乎并没有认出眼前人的身份。
“沈将军。”他听见宋吟辰的声音缓缓响起,其中似有若无的一丝笑意倒是让他不解,他讨厌猎物被猎人注视的感觉。他以为自己早已褪掉了这些荒谬的特质,却没想皇宫之中,果真不见得能有什么好事。
他方抬头,退后两步与这位传言中亲民勤政的太子拉开距离。传言不过口口相传,三人成虎的道理谁都懂,他隐约觉出宋吟辰身上与他相似的气息,不安于现状,却已然尝到骨血铺就的、权柄的芳香。
“将军年轻有为,久仰,”宋吟辰露出公事公办的笑,他方才的笑意却绝不是从此处而来,他的面具戴得天衣无缝,“本宫恰至宫中,却没想在此遇上沈将军,说来,也算得上有些巧。”
“原是太子殿下,”沈知弈拱手行礼道,“微臣有眼不识泰山,冲撞太子殿下,还请恕罪。”
“不知者无罪。”宋吟辰双手扶起他,沈知弈颇有些吃惊,但面上仍然不动声色。
只听宋吟辰接着道:“将军自北疆一路奔波,旅途劳累,甚是辛苦。本不应劳烦将军,但本宫却想,今日一见,甚是投缘,三言两语难以言尽,不妨请将军移步至宫外一叙,可好?”
沈知弈突地嗤笑一声,道:“私会朝臣之事,太子殿下定要在御书房外进行吗?”
宋吟辰愣了一下,方道:“将军误会了,所谓‘私会朝臣’,乃是历朝党争不正之风的大事,本朝从未有过,本宫也断不敢当。”
他道:“既是在御书房外,父皇也定然知晓此事。将军是明白人,太子向将军讨教行军用兵之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
沈知弈瞧他气定神闲的神色,知他早有谋划。
当朝皇帝疑心病重,手段残暴,大肆铺张,满朝文武敢怒不敢言。豫王起兵谋反,宋吟宣空负骁勇却匿迹京城,宋吟秋不让须眉绵里藏针,宋吟辰更不是什么善茬。
他们是同类人。
朝不保夕的动荡里,沈知弈受够了任人摆布的命运。即便是笼中困兽,也会为了看不见的自由撞至头破血流。
他要从漫天黄沙里祭出一条血路,亲自赢回这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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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千里之外,身着红裙的少女似有所感。
她弯弓搭箭,几乎没有用于瞄准的时间。不消片刻功夫,利箭脱弦而出,霎时间犹如一道闪电,正中院门前一片风中打旋的枯叶。
而她没有放下弓,下一支箭仍然瞄准院门的位置。
来人从院门上拔出箭矢,任由那片被洞穿的叶子缓缓飘落。
他被利箭正对着,却丝毫不见慌乱,只淡淡道:“殿下的准头又精进了。”
他信步进了院落,顶着少女冷然的眸光,兀自笑了一声。道:“不高兴么?”
“我为你带了今秋第一朵玉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