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秋愣了片刻。
他说什么?
她几乎是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但还未有下一步动作,便听得身边“咚”的一声巨响。
推小车卖水果的老伯吃力地扶住把手,木车前端在猝不及防的冲击力下已然碎了一角。他慌乱地将散落得不算太远的水果逐一捡起,嘴里念叨着:“对不住,对不住,一时没抓稳,冲撞了大家……”
唐明书一步跨过来抓起她的手:“吟秋!你没大碍吧?可有伤着?”
宋吟秋抬眼,沈知弈早已后退半步,回到最初疏远的距离。
他低声道:“下官失礼,请殿下恕罪。”
宋吟秋如梦初醒般眨眨眼,一时间有些拿不准方才的场景是否仅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幻象,只道:“无妨。”
直到唐明书催促着扯了下她的衣角,她方浅施一礼:“我与大人就此别过,权当无今日之事。”
她回身,倒也没有甩开唐明书扯她衣袖的手,信步走入醉花楼。堂前的姐儿瞧着两人衣着富贵,不像是寻常人家,赶忙招呼几个丫鬟迎进了上座。
沈知弈盯着宋吟秋的背影在重叠交错的绫罗之中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转角。
迎客的姐儿奇怪地悄悄打量着他,只见他蹲身捡起地上的几个果子,漫不经心地丢回了老伯的木车上。
老伯一面把车上包着果子的布袋重新整理好,一面谢道:“多谢这位小兄弟。”
沈知弈擦净手上的灰,答道:“举手之劳。”
老伯闻言,凑近了些,接着搭话道:“小兄弟是从何处来?”
沈知弈颔首:“正是。”
老伯似乎有些紧张地在衣服下摆上搓了搓手,从布包里挑挑拣拣,摸出一个苹果:“我也没带什么,这一个苹果就当作是小兄弟方才帮我的谢礼吧。”
沈知弈伸手接过,这“苹果”轻飘飘的,拿在手上没什么分量。
老伯伸手往醉花楼里指了指:“那位姑娘名唤可是最近醉花楼的红人。小道消息,我听说啊,她最喜欢的吃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可就是这普普通通的苹果。你说奇不奇怪?……”
沈知弈略过老伯长篇无意义的唠叨,单手抛着苹果把玩,走近醉花楼门口,似是挑了片刻,方才转向一女子道:“姑娘。”
女子低头,瞥到他手中物件。
她会意,福身作礼:“公子,请随奴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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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雅座。
西域加急送来的葡萄清甜可口,红木桌上摆着可人的新鲜水果和几样精致的点心,另有几件舶来的稀罕物作装饰。宋吟秋抬手拒绝了歌女递来的美酒,只拣剥好的葡萄吃了几颗。
“二楼上好的位置你空着不坐,偏生跑到雅间里来待着,”她支使歌女的酒杯往唐明书那边递,笑盈盈地道,“与我待在一块儿可没什么热闹瞧。”
“没什么好看的,”唐明书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没等歌女动手又给自己满上,“楼下那出戏我都听过好几回了,一点意思也没,我到现在连戏名也没记住。”
丫鬟进来,给快要燃尽的香炉重添了好几块香料。
他叹道:“再好的戏,多看几遍也就腻了。更何况本来就是那几场,因着宫里头那位说了一次好听,民间便反反复复地演,没什么意思。不如改日我们同去郊外赛马?”
宋吟秋没答话。
唐明书便顺着道:“哦,我忘了,吟秋你不爱骑马射箭这些。”
他像是有些吃醉了,宋吟秋也没想到他酒量这么差,接着就道:“昨日你生辰,我不过来得晚了些,你家护院便说你入宫去了。我想着你是快要分封建府了,但兄弟我却走不了,从此我们便不常见面了……”
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啊。
宋吟秋碍于礼数,又不能直接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听得一个头两个大,饶是傻子也能听出这两人不是市井平民。
好在醉花楼的姐儿类似的场面见得多了,若是被查到与朝廷命官有染,她们也脱不了干系,而客人身份之类的私事也不便宣扬。
宋吟秋给几个丫鬟和歌女赏了些碎银,让她们退出去了。
唐明书说了些胡话后安静下来,宋吟秋打发完丫鬟,他已然睡得人事不省。
“明书?唐明书?”宋吟秋唤了两声,料想他是醒不过来了,而自己又不可能丢下他,独自一人回府,只得在这儿凑合一晚将就歇下。
她让丫鬟把屋子收拾干净,唐明书仍旧趴在小几上困着,姿势不太雅观。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她掀帘进了里间。
花香袅袅。
香炉内外各一个,在外间不觉得有什么。里间狭小,倒显得香味忒过浓了些。
她抬手召了丫鬟问道:“这点的是什么香?”
丫鬟答道:“公子,此香名为花间露。”
宋吟秋心道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