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到的满油白色轿车就被店员送来了高铁站附近。
在确认车辆外观没有问题后,钱香林拿出钱包里的相应证件同对方交接好,很快就将自己的行李放进后备箱,迫不及待开着车前往西郊镇外。
她回乡的目的就是为了去看母亲的墓,当前没什么比这更重要的。
刚历经了水灾的西乡像是被泥水灌洗过,纵使天空开始放晴,路面脏水被清理了大半,车辆的通行也逐渐恢复,可潮湿空气里依旧夹杂着浓郁的土腥臭味,道路两旁也遍布各种或大或小的水洼。
这样的路况,越到乡下就越糟糕,成片的积水塘出现在去西郊镇必过的省道上。
俗话说快过沙,慢过水。
轿车款式有点老,钱香林开得不太顺手,她循着手机导航行进,不得不开得非常匀速缓慢,生怕涌起的水花漫过车前引擎盖下的进气口,造成车子半路熄火。
原本这样小心地一路开下去也不打紧,可饶是再三注意,仍敌不过说变就变的六月天气。
西乡又开始大范围下雨了,天色暗淡不明,且雨势越来越大。
钱香林开到半路,眼看下起了大雨,地面密集的水坑深度增加,她发热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
大雨滂沱,气温足足降低了好几度。
浓重的雾气漫上各面车窗,不甚明朗的行车视线使得钱香林心里不禁打起了退堂鼓,不敢再闷头往前开,踌躇着把车停了下来。
同方向上的车越来越少,有的小车车主不敢冒险,见状掉头离开。
而有的货车车主仗着车子底盘高,毫无停顿地超车通过。
钱香林想着既然路不好走,自己不如先去市里找家酒店住下,等天晴了再上山,想来母亲不会计较她晚到的一天半日。
然而刚打定主意,还不待她打方向掉头,对向车道忽然一连串冲过来好几辆重型卡车。
无数巨大高耸的水波涟漪顿时以它们为中心向四面拍来。
钱香林预感不好,果不其然其中就有一股劈头盖脸砸到了她的车上,连躲都来不及躲。
更令人担忧的状况也随之发生,车子进水趴窝,彻底动不了了。
纵使钱香林性子温软,到了这个时候也没忍住火大起来,郁闷地脱下口罩丢向副驾。
又难免觉得西乡与她犯克,心想要不趁着这回干脆把母亲的坟迁回南城算了,反正她是再也不想回到这个鬼地方。
新租的车子抛了锚,好在售后还算给力,会有救援过来拖车,就是要等上一会儿。
结果钱香林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径直从下午三点等到了五点多,期间婉拒了好几位想要帮忙带她走的好心车主。
天快黑了,雨一直没有停。
路上浑浊的积水从没过小半个车轮,一直淹到大半个车轮胎处,省道变河道,吓人得不行。
也就是在这时,战战兢兢不断查看车外水位线的钱香林接到了来自租车店的第五个电话。
对方在电话中满是歉意,话头也从一开始的拖车拖完其他离得近的抛锚车马上就来拖她的,变为了拖车在出城的路上遇上大堵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畅通,让她先自己找个地势高的安全地方待着。
省道位置偏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不远处坐落着几座厂房,根本没有所谓安全的地方。
而路上开过的车子愈渐零星,一度好半天也没有一辆。
钱香林来不及后悔自己先前的盲目等待,一时无法找到别人求助,又不敢开车门涉水离开,她左思右想了一会儿,还是拿起手机报了警,觉得等警察过来接她最好。
打完报警电话的一小会儿功夫,外边的水位肉眼可见又上涨了一点。
天边划过数道惊雷,雨下得更厉害了。
车里早已进了水,钱香林不得不跪坐在湿漉漉的车椅上。
她一边抬手虚挡着头上肆虐落下的雨水,一边可怜巴巴趴在车窗边数度往车后方向张望,期待下一秒就会有警察过来接她。
既然报警已经受理,民警也在过来的路上,钱香林便没再特意关注来往车辆。
只是她虽然不在意,可有一辆底盘极高的越野从省道对向打灯开来时,里面的人随意一瞥,恰巧远远看到了露出清晰侧脸的她。
越野车越开越慢,似是在确定着什么,最后直接停到了钱香林抛锚的小车旁。
片刻后,沾满水珠的越野车窗无声降到最低。
露出里面一张成熟男人的面孔,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衬着底下穿着白衬衫的宽阔胸膛,称得上斯文英俊。
那人凝视着她,深色的眸子乌到发黑,眼底最深处满是蠢蠢欲动的灼热与死死压抑的激昂。
赵沉想,她终于回来了,在他快要认清现实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