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从安眨了眨酸涩的双眼,摁住额角针扎一般疼痛。
“那小厮说自己是趁乱加药,却连谢广身在何处、何时、以何种方式给的药都说不清楚;说自己是独自作案,却连如何躲过守卫和影卫的注意,如何进入闲鹤亭也讲不明白。闲鹤亭的影卫布置,想来你也清楚,此处讲不通便最是可笑至极。我令他前后重复了四遍,逃不脱影卫的盯曙是一,无法在他所说的时辰内完成下毒之举是二,当真是疑点重重。”
“未必就是小人撒谎,许是那一日的时机凑巧,亦未可知。”谢葑瞥向谢从安的那一眼透着心虚。
座上的谢从安如被针刺,咬牙道:“若当真如你所说,爷爷的离世便是个巧合了?”
可惜眼泪已然流干,她嘲讽道:“葑老可知,那人所说的毒药是种粉末,辛辣刺鼻。当日韩侍郎中毒,只因是其混在了辛辣重口的菜肴中才未被发现。可是爷爷平日的养身用药无人敢擅自更改,若是混入此物,必被察觉。韩侍郎中毒之后,我曾令谢广借幽兰苑添人之机,在闲鹤亭也增了安排。爷爷入口的所有食物都要经人试过。此事虽然没有几人知道,却不妨告诉你听,闲鹤亭那个试药之人,到现在都还活的好好的。”
“或许是因为试药,吃的少些便无事。亦未可知。”
谢葑被捆的难受,已不耐烦听故事,“家主说这些与影阁又有什么关系?这般绑着老朽,难道是侯爷中毒与影卫有关?”
沉默了许久的谢从安忽然一笑,抬起头来,“正巧我也乏了,无需再多废话。我知道这是你们拿出来诓我的,都能在影卫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若我还相信你这影阁阁主清白无辜,便着实的蠢了。”
迎上谢葑嘲笑的脸,她直白吐露来意:“那几笔钱财周转,你们的确用了不少心思遮掩。只是如今既然事发,我已寻了到了这里,劝你还是利索交代了,大家都能省些力气。”
身侧的火盆还在滴水,谢葑有恃无恐,皮肉不笑的问:“家主在说什么?谢某听不懂。”
谢从安朝外招了招手,一个眉眼清秀的冷面少女走了进来。
来人目空一切,骄傲十足,左手惯性放在腰间缠了布条的刀柄上,袖口几片银荷叶脉络清晰可见,细致精巧,与她那一身利落简朴大相径庭。少女肤色细白,冷着脸的缘故,面上便似拢了一层冰霜,右手握着一个牛皮册子,上头有不少因摩挲留下的旧痕。
谢葑一见来人,面色变了几回,一双眼直勾勾的瞧着那本册子,见晴儿将其接过翻开时,已露出几分坐立难安的模样。
这副不忘装腔作势的模样几乎令人作呕。
谢从安按住酸胀的额角,忍不住闭了闭眼。
晴儿已经不紧不慢的开口念着:“大乾二十六年,三月十四日,亥时三刻,康州常平城,潮海阁顶楼,天字间……”
谢葑忽的面色涨红,垂头跪地。
瞧着他转个不停的眼珠子,谢从安有意提起了他的影卫出身。
谢葑统管影阁,当然清楚谢家拿捏三阁的手段。晴儿方才念的册子正是信阁统管有些身份之人的东西,其中详细记录了他所有行过且见不得人的私务。
早先侯府下令查问良王,影阁其实并未作假,只是从中删删减减,或是有意迟些交付,待这消息到了信阁手中,来往筛选亦有新旧交替的考量,压得久了的便成了废讯,谢葑就是利用此法往长安传送错误消息。
信阁大多只负责在收录之后查辨真伪,便未及时发觉此中有误,就算发觉不妥,细究又需得时日,为着避免谢葑从中阻拦,还有不得罪影卫的私心在内,信阁回禀此事时便未曾直叙,只将其夹杂在谢广的生辰礼中送入了长安。
若不是谢从安详查谢广下毒之事,必然就将此错过了。
查谢广查到了账目上大笔的漏洞,让谢从安心生疑窦。连传送信息的机构都混乱至此,就算她人不在康州也能想象到三阁到了如何地步。
灵光一动间,谢从安脱口道:“去岁康州私贩官盐,亦是你动的手脚。”
她低头把玩着手上的戒指,借此动作来稳定心神。
这油然而生的笃定亦不知从何而来,她只知道如果当真猜中,应能诈出不少事来。
到常平的这一路上她翻看了不少的文书记录,其中信息太多,虽然短时间无法一一对应,但若谢葑想随意就将她糊弄过去,也不是件易事。
大乾因官盐太贵,各地私盐贸易盛行,其中以康州为甚。前年夏天,康州地界的私盐贩子忽然先后离奇死亡,或伤不能商。人心惶惶之下,城镇中传起谣言说有恶鬼索命。官衙查了多日也无进展,最后不了了之。
读到此处,她曾事后诸葛,感慨果然是影卫行事最为便宜。有他们出手,手到擒来,不留痕迹,自然如鬼似魅。
最恨此案背后之人,费此周章却不肯收敛,收购私盐时手脚做得极不干净,将不少金阁的买卖都卷了进去。
此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