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楚云腰的位置,她能将底下所有人的举动尽收眼底,或是言笑晏晏,或是剑拔弩张,若是碰上说话幅度大的,她甚至能通过口型猜个大概。
重锦亲自去请人,却不想皇后的相邀叫单娇然宛若惊弓之鸟,若不是怕得罪了皇后没有好果子吃,看她那模样,分明是恨不得逃得远远的。
楚云腰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微凝,转头道:“我去后面的亭子里等着,等会重锦把人带来了,便叫她们去后面的亭子里,如无传唤,谁也不得靠近。”
素衣垂首应是。
顺妃和贤妃也看出点什么来,又或者她们早有了猜测,只不宜将臣子家中的腌臜事摆到明面上,如今看皇后这态度,似是要管这事了。
随着楚云腰去了后面的小亭,二人也起了身。
她们笑着跟经过的小姐新妇们打了招呼,待到了人少的地方,才听贤妃缓缓开口,言语间似有唏嘘:“说起那位单夫人,我前几年却是略有耳闻的。”
“单夫人……我记着是单大将军家的千金吧?”顺妃问。
贤妃点头,又说:“正是,单夫人是前两年才回的京城,私底下传闻,她随父兄在边关的时候原是许了人家的,只那户人家出了变故,后来也不知怎的,又说给了张大人家的三公子。”
“毕竟已成了亲,外人再说这些就不好了。”
“我就是觉得有几分可惜,想当初单夫人刚回京那会儿,是何等英姿飒爽,弯弓搭箭,意气不输于男儿,这才过了多久,浑然换了个人的样子。”
贤妃实在想不明白:“我之前也没听说张家的三公子有什么恶癖啊……”
顺妃久居深宫,听来的八卦加上入宫前的经历,叫她对此深有感触,可这毕竟是旁人家的家事,就算心里再怎么叹惋,也轮不到她们去插手。
顺妃摇了摇头:“且看殿下要如何处理吧。”
她抬头就瞧见了围在何孟身边的两个女儿,三人也不知在说什么有趣的话题,连一贯端庄冷清的周游念都露了笑。
小游矜就更不用说了,叽叽喳喳,上蹦下跳,牵着何孟的手晃来晃去,就差跳到人家身上了。
顺妃不禁笑出声:“咱们殿下果然是会挑人的,且看那永安侯府的何夫人,才跟念念和矜矜相处了多一会儿,就跟两个孩子说到一起去了。”
贤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忍不住把她膝下的一双儿女找来,推着他们也过去一起说说闹闹。
御花园里端得一派乐和,而楚云腰所在的小亭里,气氛就没那么好了。
她过来后没多久,重锦和素衣就把单娇然引了过来。
正如楚云腰所猜想的那般,在单娇然行礼牵扯到衣袖时,不小心露出的半截皓腕上染了一片扎眼的青紫,中心位置还透着血丝。
见到这般情况,再加上她之前的诸多形举,楚云腰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家|暴。
饶是在见面前她想过许多可能,但真见了单娇然身上的伤痕,楚云腰心头还是升腾起一阵怒意,若非还存了几分理智,她只怕是要直接逼问出声了。
楚云腰忍着怒意叫了起。
单娇然喏喏起身,却还是习惯性地缩着肩脊,根本不敢抬头与楚云腰对视。
楚云腰问:“单夫人可有听说,本宫欲招三五女夫子,为宫中皇子皇女启蒙授课?”
单娇然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答一声:“……是。”
“本宫听贤妃说,单夫人不愿受本宫招揽?”
此话一出,单娇然又是一惊,再回神已然跪倒在地,颤声回道:“臣妇不敢!臣妇、臣妇只说要问询夫君意见,臣妇不敢拒绝!”
她越说声音越是发颤,到最后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颤栗起来,半个身子都伏在地上,抬眼眸中已全是惧意。
单娇然说:“求殿下开恩,求殿下莫要怪罪,殿下若有驱使,臣妇自无不从,之前是臣妇不识好歹,只求殿下不要向臣妇夫家告罪……”
“臣妇——”她凄然拜倒,“愿受殿下责罚。”
从纵横沙场的小将到困于后宅的妇人,单娇然也不知为何会沦落到如今境地,可她这一年受了太多磋磨,也见识了太多叫人生不如死的刑法。
想到若是开罪了皇后,为夫家知晓,等待她到底还不知是怎样折磨。
她甚至愿意赌一个皇后的赐罚,也不想去迎接张家的家规。
在她看不见的位置,楚云腰面上已是一片冷然。
就连跟在她身后的素衣和重锦都没料到会变成这样,难掩面上惊讶。
而楚云腰在这片刻间已有了决断。
单从这片刻的相处看来,她已认定那张家是行了什么虐待之行,恐怕还不是简单的禁闭罚跪等,这才叫单娇然养成惊惧胆怯的性子。
楚云腰未有与男人交往的经历,可这并不妨碍对施暴的男子产生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