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样子做什么。”
张三瞥了一眼她手里照片,那是她大学时拍的一张,穿着衬衫与红毛衣,头发披散下来,笑起来明眸皓齿。
她又看了一眼镜子,她的妆容绝对不能说不得体,哪怕在雨水中走了一小段路,眉尾与眼角的线条依旧干净整洁。
在职场上真刀实弹拼杀过的人,再怎么样也不会犯把自己化成“鬼样子”这种愚蠢的错误,只能归结于少女戏剧化的表达方式。
“你不明白,”少女含笑摇头,将文件夹还给张三,在把杆上以让张三咋舌的柔软性做了一个拉伸动作,“林月不喜欢太精致的。”
“林老师吗?”张三来了兴致,她决定多打听一下林月的喜好,“她喜欢什么样的?”
“嗯...”苏啾啾维持着下腰的动作,“她喜欢吃甜食,但是要配黑咖啡。热的美式就是狗屎,林月的舌头大概早就老死掉了。”
张三哑然,这是什么和什么。
没等她想出怎么接话,王秘书在教室另一端喊她,“张三小姐!”
王秘书把她带到了一扇木门前,示意她林月就在里面。
张三礼貌和王秘书颔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她无比庆幸自己吸了那口气。
推门的瞬间,几乎能够具象化的灰白色烟气争先恐后涌出来,尼古丁和焦油刺激的气味让她眼泪控制不住往外溢。
一片兵荒马乱中,张三只能拼命压抑住自己的咳嗽。
在泪眼朦胧里,她似乎看见自己老张家的列祖列宗在和她慈爱招手。
“快点进来。”在烟雾深处,有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张三回过神,连忙一边应声一边反手关上了门。
“啪。”拨动开关的声音,随后一束强烈到足以做舞台聚光灯的光线打到她身上。
张三一惊,倒也没有瑟缩,强忍着不适站直了身体。
在明亮过分的光照下,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在无限被放大。
她知道林月在看她。
“保持这个发色不要染。”片刻后,林月开口,“可以再瘦个两三斤。”
张三还没来得及回话,打光灯骤然熄灭,随后办公室柔光灯亮起。
在一片灰白烟雾里面,张三终于看清了林月,呼吸微微一窒。
随后铺天盖地的咳嗽欲.望涌了上来,张三别过脸,咳得天昏地暗。
在她眼前的是一个老女人。
这三个字不包有任何对于女性的恶意,而是一种客观的叙述。
林月老了,老得太快,又太触目惊心。
靠在巨大老板椅深处的女人消瘦,脸庞与从针织衫里探出的小臂每一股肌肉都被地心引力拽着下垂,张三甚至能看见她逐步走向枯萎的皮肤上有些浅褐的老人斑,像一根过熟又放了太久的香蕉。
没有化妆,林月嘴唇有些缺乏血色,两根深深的法令纹顺着鼻翼往下走,止于她紧抿的唇线。
然而眼神是黑亮锐利的,像她指间挟着的猩红烟头一样,亮得慑人。
她记忆里的林月是轻盈柔软的白鸽,或是什么有着漂亮到透明纤长尾羽的浅色鸟类,而不是一只...兀鹫。
张三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盯着林月太久,久到超出了社交礼貌的范围。
她连声道歉,林月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像是赶走一只小虫子。
“工作辞了?”林月问。
“暂时不上了。”张三回答,其实是停薪留职。
公司和她都需要彼此做后路。公司舍不得一个好用又熟练的员工,她也舍不得公司给的丰厚薪水。
“舞团有工资,生活困难的话就和小王说。”林月深吸一口香烟,“加入舞团,就不许做别的兼职了。”
张三连忙点头。
“要学会听话。”林月摁灭只剩余烬的烟头,视线穿过浓厚烟雾紧紧盯着张三,“这是我的舞团,必须听我的话。”
“听明白了?”她又点起一根新的香烟,“如果你不能完全属于我,我就不能教会你。”
“从今天开始,”林月粗鲁地说,“忘掉你学过的一切狗屁舞蹈,像他妈的一个弱智一样从头开始,懂了吗?明白就给我张嘴。”
在肺部的刺痛中,张三无比错愕地预感到。
林月根本不是轻灵旋转的羽毛,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而这个傲慢的艺术家暴君,将大刀阔斧修剪她的人生。
“出去吧。”林月像是耐心耗尽,“和小王把合同签了。”
张三鞠了个躬,后退离开了办公室。
新鲜空气涌入肺叶,张三扶墙咳嗽起来,肺部深处火辣辣得疼。
“张三?”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背,张三下意识要避让开来,然而温和的洗衣液香气侵入呼吸间,张三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