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那个人远走高飞了!”管雨宁惊呼,一边在凹凸不平的土坑间来回疾走,“他们远走高飞了!”远走高飞,她从电视中学到的成语。
古月派一路从薛友兰家跑到菜地后面的丛林。此地名叫后沙嶙,是个寂静之地,栽有一片绿松树,他们过去偶尔提篓子来捡松球,松球可供大人烧火煮饭使用。
叶知凛来得不多,一时欣喜,在盘绕地上的树根之间来回蹦跶,无暇顾及组织的谈话。
“管雨宁!”陈子聿叫了她的全名,高声质问:“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直接告诉他?!”
在空旷的松林中,他的声音响亮犀利。
他本打算把昨天在窄胡同见到的,以及刘丽珍家里发生的,还有昨天午后摊在他们古月派头上的小卖部会面一并告诉管逢时。刘丽珍,那个满嘴疯话的女人,他现在觉得那女人像个巫婆,可怕得很!
但他不明白,他们组织的创始人,这件事的发起者——管雨宁,为何在那一刻要以一种违背了牛顿力学的方式污蔑与他,从而打断他的话??牛顿,他最近在学校定的科学报刊里认识的人物。
“那样的话,我们的行动不也就暴露了吗?!”管雨宁回应,声音响彻云霄。
二人咬紧后槽牙沉默对视,眼神怒火中烧,如两位山巅对决的武林高手。
“宁宁姐姐,你猜我能不能跳到你那里!”叶知凛戏闹的声音打破了这场对峙。
问完无需待人回答,她自己便“嘿”的一声蹦了过来,屁股瞬间栽进沙地里,她颇感痛快,放声大笑。笑声中,组织目前紧张的气氛也被动缓解了不少。
对峙无果,几人一起在松林里溜达起来。
陈子聿捡了根长树枝边走边挥舞,管雨宁怕他舞到自己,便带叶知凛在他大身后跟着。
松林高耸遮天,罩得林中空荡荡阴冷冷,偶有鸟雀从林顶飞过,翅膀呼扇的声音由强到弱,消失时更显得林中分外寂静。日光从树间的空处渗透到沙土上,聚成一个又一个斑驳婆娑的光圈。
他们陆续路过几座墓碑,平嵌在沙土里,年份已久,上面书写着儿童读不懂的文字。那是属于村里老人的。后沙嶙是北邑的墓地之一,但此处坟茔不多,大多村民还是喜欢将故人的栖息地安置在山上。
管雨宁和陈子聿平日捡松球的时候常路过那些墓碑,因此并不感到害怕,但他们也远远绕着走,生怕踩到惊扰了谁。
“我爷爷说小孩不能吃祭品,”陈子聿驻足等他们,瞅了眼一座碑前摆着的几个生了褶皱的苹果,“会记性不好。”
“过年的那些也不能吃吗?”管雨宁问了一句。
“当然不能,”陈子聿答:“那也是给死人吃的。”
“死人不会吃东西。”叶知凛跟了一句,语气从容。她一路垂头张望那些石碑,时而停下步伐,用鞋尖理理碑上凌乱的沙石。
死人不会吃东西,她从父母的葬礼上发现这点。因为直到葬礼结束那些摆着的食物也没有被吃掉,往后的每一次祭祀都是如此。
“你们说,”她抬头看他们,眉头轻拧,“人死了之后,都去哪了?”她问。
叶知凛明白父母死掉这件事,从她的观察来看,死掉的意思就是他们不会再出现了。姑姑和小姨都曾说他们去天堂了,姥姥仅说他们走了。至于走去哪了,薛友兰每次说到这就不再说了,取而代之的是恸哭的呜咽声。
渐渐的大人们不再提起此事了,在叶知凛的面前,人人回避死亡的话题。
问起时仿佛会惹得他们不高兴,叶知凛便也不再多问了,偶尔见他们手忙脚乱想从死亡话题里跳出去时,她甚至觉得有些滑稽。
“去天堂了吧,”管雨宁说着抬头望望松林外头的一抹天空,“他们去当神仙了!”
叶知凛的眼底浮起一丝小小的失望。天堂是个谎言,她知道。
“那我也想去天堂。”她有些赌气,脚下踢了踢石子。
“那可不行!”管雨宁笑起来:“你还小呢。”如此笑着笑着,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在林中如同瑟瑟琴声突然断弦,是的,她猛地回想起了自己爷爷曾讲过叶知凛父母双亡的事!
管雨宁有些惊慌,生怕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杵在原地疯狂回想。叶知凛则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沉寂习以为常,她噗嗤一声笑出来:“骗你的啦!”
“你们说…”此时陈子聿从一边过来,她们的这番对话倒是令他对刘丽珍失踪一事有了另一种思路,“她会不会去死了?”他声音极低,几分阴森。
“谁?!”管雨宁尖叫,话音落下时她已经意识到答案。
“刘丽珍?!”叶知凛也凑到跟前,语气焦灼。
顷刻间一只大鸟从头顶呼啸而过,掀起的风令四周松枝跟着颤动,三人皆被惊了一跳。待风停,他们又继续先前的谈话。
“你们记得吗?”陈子聿表情凝重:“她之前说什么,宁愿去死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