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和舅妈一开始在我们那郊区做农家乐,里面有个好几个大池塘。有鱼,有莲藕,还有野生的鸡鸭鹅。
我从小很羡慕表妹。
有次,表妹火急火燎的骑着车到我家,我妈赶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表妹喘了口气说:“”姑,我爸说去我家吃肉,让你再那个盆过去拿一点肉回来。咱赶紧回去,我还要看电视剧呢!”
我妈说:“那让你姐载着你先过去,我和你哥(我弟弟)后面到。”
到了他们家之后,舅妈就在门口等着,表妹赶紧跑去开了电视机。舅妈说:“女,再吃点吧!”
表妹说:“我不想吃,我最不喜欢吃肉了。”
舅妈说:“一天光知道看电视剧,能钻到电视里去。”
我妈就会打着哈哈说:“娃还小呢。”
一点都不小了,我在她那个年纪,已经可以把土豆丝炒的脆爽,可以揉一家人中午吃的面了。
每次舅舅或外婆给我们家送吃的,我爸吃的很香,但嘴里总在说:“你舅就是爱显摆。”我和我弟弟都听腻了,我妈这个时候就打断他:“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
我小的时候,肉啊鱼啊都不是能每天吃的食物,是一个月一次的大餐。但我爸当着舅舅一家人的面,总是虚伪的说:“你舅家每天都吃肉看把娃吃的都不爱吃。”然后对着肉大快朵颐。
我那时候搞不明白大人,为什么背地一套当面一套,为什么总是说反话。
在我跌宕起伏的那几年里,没有见过表妹几面,只是听说表妹的一些在外人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
表妹转学后考上了我们那个区最好的初中。她上初一的时候第一次月考就考了年级第二,听我妈说舅舅听到后激动地差点跌倒池塘里去。
自那之后,她周围出现了每天去她家里主动和她一起上学放学的“朋友”,她说:“挺奇怪的,我根本没有跟她说和我一起上学。”
我外婆早上会多煮一个鸡蛋,让来叫表妹上学的同学带着吃。
表妹初二的一篇作文得到了我们市里作文比赛的二等奖,并且和其他人的文章做成了书一起出版了。舅舅带着表妹去领了奖照了相,我看到那个照片,对表妹说:“你怎么笑的那么僵硬?”表妹说:“我可紧张了。”舅舅把出版的书买了二十本,有亲戚去他们家就送人家一本。我爸妈后来拿那本书垫锅底了。
表妹初三上学期,成绩落后很多。她的数学和物理不好,舅妈说:“她老师说女孩子上了初三,成绩就是会比男孩差,就是学不动。”
表妹没有生气也没有委屈,她好像认同了这个观点。
外婆悄声对我妈说:“咱女每天晚上十二点都不睡觉,在那写作业,有时候还在那哭。”
我妈说:“女娃,不用学习好,随便念出来就行了。”
舅舅那个时候很忙,每天晚上回家很晚,看到表妹房间灯亮着,还要跟她说说话。
舅舅对表妹说:“咱臭猪压力太大了,爸不相信什么女娃在初三就比不上男娃了,爸觉得我女一定是最厉害的。即使咱考不上附中也没关系,没有什么的,但不要瞧不起自己,也一定不要伤害自己。”
表妹说她从那个时候开始好久就忽然开窍了,她对数学和物理突然有了感觉,她竟然说她开始喜欢考试,喜欢做题了。她开始放松了,她每天睡好吃好,结果模考的时候,又是第一了。
表妹总说是自己忽然开窍,突然觉悟。她说的那么轻松,好像只要突然一下,她的人生就彻底反转,她就能从迷茫中被拽出来。
我没法理解她的感觉,我爸妈老说我脑子“笨”,我也顺利成章的验证了这些“女孩本来就比男孩笨”,“女孩一到初三就学不动了”,“女孩本来理科就不好”针对女孩构建的诅咒。
这些从小就让女人弯了腰,低了头,只能臣服于男人的诅咒。
而与其说是诅咒,而不如说是由男人构建的谎言。
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男人得证明自己比女人优越,于是从小需要告诉女人:
“因为你是女人,所以你不如男人。”
“因为你是女人,女人怎么能在推动人类进步的方面有所建树”
“因为女人不能骑在男人头上”
“因为如果女人做了科学家,男人的权力就会被女人踩在脚下”
女人,你不可能学好数学和物理;女人,你不可能成为科学家;女人,你不可能成为政治家......
女人,你最好学文科;女人,你一定要温顺听话;女人,你遇到困难了,只要找到另一个可以给你温暖的男人就行......
不然,谁来服务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