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漫漫,日昃月将,霍声讲了很久。萧镇鼎带霍声回到自己的草庐。烛滴蜡尽,霍声不想萧镇鼎太累,两人于是挪到了床上。其实萧镇鼎已经听出了端倪,不过他不舍得打断霍声。霍声是这样的,事情一多时间一长就挑不出重点,最后变成一锅絮絮叨叨的汤面儿话。霍声的左颊的皮肤已经恢复如初,只有额头上还留着一道疤痕。萧镇鼎轻轻吻了上去,蜻蜓点水一般。霍声当然就讲不下去了,有气无力地瞪了萧镇鼎一眼。萧镇鼎冁然而笑,他问霍声没有发现有一个人忽然出现在霍元珍的身边并且与他的来往愈来愈频繁吗。
身在局中的人意识反而比较懵懂,直到萧镇鼎这句提示,霍声才不太确定地说出两个人。说完以后霍声自己先摇头否决了,不可能的,很早之前大胡子王伯就已经在哭佛巷卖火烫豚馍了,在那年冬瘟之后的头一个春季。萧镇鼎让霍声给他讲讲关于大胡子王伯的情况,要事无巨细地讲。讲到一半,萧镇鼎忽然开始脱起了自己的衣服,霍声愣愣地望着他。在霍声唇上啄了一口,萧镇鼎让霍声看看自己身上的伤,与大胡子王伯身上的伤口是否相像。虽然在讨论的是如此紧要的事,但是霍声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总往萧镇鼎身上转移的注意力。萧镇鼎瘦减许多的身体上疤痕纵横交错,那些陈年旧伤的疤口平缓色泽暗沉,而近两年新添的伤痕则崎岖盘虬,绯红的颜色下似有滚烫的血浆在沉默涌动。尤其是烙印在他胸口上的那两道疮疤,一道是霍暖留下的,一道是萧无垢留下的。
“好端端又哭什么。”萧镇鼎伸手替霍声擦去眼泪。霍声低着头默默地掉眼泪,这种哭泣长得似乎是无止尽的,眼泪无论如何也流不完。很快霍声整张脸都哭红了,鼻翼的翕动太过急促让她几乎喘不上气来。都呼吸不了了,霍声居然开始在这个时候喃喃自语地骂人,骂的每句话都是冲着萧镇鼎的。萧镇鼎看她逐渐意识混乱的模样,捏住她的下巴封住她的嘴给她渡气,因为力气太大把霍声顶到了墙上。草苔混泥的墙面冷凝料峭,刺激得霍声扭动着开始挣扎。猿臂收劲,萧镇鼎对霍声的禁锢反而更加炽烈灼燥,着手摸下从胸襟处撕开了霍声的衣衫。霍声的肌肤白皙嫩滑但也生有疤痕,萧镇鼎伏身埋首吻了上去。床头钩丝不稳,帘布开张挂下,愈发炙热的空气让萧镇鼎呼吸凝滞逼得他不得不去做下一个决定。他忍不住但是也舍不得,艰难地扶墙而起打算放过霍声。霍声察觉到萧镇鼎的意图,快速地伸手抱住萧镇鼎的身体,什么也不敢想,脑袋里拼命地炸白花。紧紧地凝视着身下的女子,萧镇鼎重新俯身压了下去。
“声声。”
“……嗯。”
等霍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浸在盛满热水的木桶里。这个夜晚还没有过去,不过霍声的身体需要许多的照顾,所以萧镇鼎不敢再继续,就坐在旁边,持着一根草芯拨弄烛火。萧镇鼎的影子和霍声的影子投在粗粝的墙壁上半分半叠,如花绽瓣。霍声偷偷弯起了唇角,第一次看见萧镇鼎发呆,连发呆都发得这么认真。霍声告诉萧镇鼎,大胡子王伯身上的伤口确实与他身上的伤口相像,微小却瘆人,随时会发作疼痒难忍。萧镇鼎明白霍声刻意挑起这话题是因为不好意思,便也体贴地没有再问她身体如何,没有转头去看她。
大胡子王伯身上的伤,与萧镇鼎预想中的一致。南方气候湿热,蛇虫繁多,琅平之战中双方军队经常要深入雾障弥漫之处,雾障中的湿毒之气腐坏伤口流入血液浸透骨髓。染上这种南岭炎瘴的兵将绝大多数都死了,只有像萧镇鼎这样接受到最好治疗并且意志力顽强的人才能撑到现在。萧镇鼎相信一个能跟他一样熬过南岭炎瘴折磨的人,定然不是池中之物。霍声感觉萧镇鼎已经猜出大胡子王伯的身份了,只是她不敢问。不过就算霍声不问,萧镇鼎也告诉她了。这个让霍声倍感亲切的大胡子王伯,应该就是萧镇鼎以为死在琅平之战中的嵩山王王临胄。他将自己弄得满身横肉,面目全非,是因为不想教人认出他来。萧镇鼎不得不承认王临胄的本事通天。由他锻炼的部下亲自训练出的城卫兵,护卫观世都如星拱月,旦夕未敢松懈,却还是教王临胄混进了都城。
王临胄与霍元珍交情深厚,十年前他利用王临胄的存在剿合霍氏一族,十年后王临胄利用这一点与势败台倒的霍元珍联合起来刺杀他。萧镇鼎嗤笑一声,果然天道轮回终有报。无量寿宗已经被王临胄及琅平残余势力控制了,他们联合霍元珍,欺骗萧无垢与桓氏,利用桓氏压制萧氏朝廷并且从民间疯狂吸纳军力武备,为的就是要铲灭北原复兴琅平。
但是,霍声敏锐地察觉到中间该是遗漏了什么环节。无量寿宗是在北原存在发展了百年的宗门,基业庞大,如夜中长月,怎么可能轻易便被琅平的流徒篡权夺势?萧镇鼎夸问她,难道她忘记了宋玉悲吗?
提起宋玉悲,霍声不由得想起了那夜观鱼亭中,霍溯通红的双眼。记得霍暖至今依然养在房中的赋洛神,便是萧无垢从宋玉悲花坊中讨来给她们的。早在那之前,宋玉悲已与萧无垢相识。这并不难理解。毕竟宋玉悲是北原拥有产业最广泛与朝廷官府打交道最多的豪商,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