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寒风凛凛,夹杂着雪花,沈风吟喘着粗气奔跑在路上。
猝不及防吸入一口冰凉,鼻腔咽喉传来阵阵刺痛,沈风吟没心思去管,直到肺部再受不住,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身上的僧袄已被汗湿,一阵风吹来惹得她打了个寒颤。
自蒋衡安弃官戍边,如今算来已经有五年零三月十六天,沈风吟日日诵经,常伴青灯、抄经祈福。
兴许是她罪孽深重,在天神佛看不过眼,不愿让她如意,最后一次得到蒋衡安的消息,竟是他为国捐躯,战死沙场。
可是苍天,求您看看,真正该死的人不是蒋衡安啊,而是她时风吟!
是她不顾后果、一腔孤勇去追蒋衡玉的马车,害他为救自己被贼子砍杀于荒郊;是她害得蒋衡安大姐蒋姝雅听此噩耗引发早产,一尸两命;亦是她,让蒋大人接连丧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日夜无法入眠,死不瞑目。
是她有罪,是她有罪…
是她害死了蒋衡玉!
是她害死了蒋姝雅!
是她害死了蒋大人!
自从娘亲去世后,蒋夫人是唯一一个不顾外人、不顾流言,待她如亲女的人,她温婉可亲、正义善良,给予了时风吟多少慰藉。
可是时风吟却恩将仇报,害得她丧夫丧子,丧女丧孙,强撑四年,郁郁而终!
还带着温热的水滴蓦得砸在手背,时风吟攥紧胸前狐裘。
也是她,害得蒋衡安家破人亡,远走他乡不愿归。
该死的明明是她!
如今蒋衡安的棺椁正由官兵运送回京,再过几日便可抵达,可她等不了了,她真的…真的很想见他。
拿袖子抹掉脸上的泪痕,沈风吟继续向前奔去,直到雪花成片而落,直到她再走不动,力竭倒在雪地里。
……
——“少卿让属下转告郡主,往事如风过,请郡主忘却悲痛,继续做回曾经的永乐郡主。长安一别,望郡主珍重。”
耳边似又响起裴意的声音。
蒋衡安,你叫我忘记,可是我如何能忘。
蒋大人他们的音容面貌沈风吟至今历历在目,仿若昨日,她都如此,更别说跟他们日夜居住在一起的蒋衡安了。他的痛苦、煎熬比起她这微不足道的愧疚与不安只怕要重千倍百倍还不止!
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就是加害者。
一个加害者怎么能毫无负担忘记一切,独留下受害者去承受着毁天灭地般悲痛惨绝的记忆呢。
她害得百姓失去了一名刚正爱民的好官,害得一对慈爱父母痛失子女,害得一位充满期待的姐姐,不得不承受与自己相伴长大的兄弟离世的悲苦,害得一个那么温暖的家庭破灭……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如何能忘,她不敢忘!
蒋衡安,是她亲手杀死了他,杀死了那个骄傲肆意的少年,杀死了他的一切。
她要去接他回家。
可是……
沈风吟握拳砸在雪上,用尽全力的手只虚虚让雪地留下一个浅坑,没一会儿便被天空中飘下的雪花填平。
看着这一切,沈风吟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沈风吟啊沈风吟…
你真没用!
你真没用!
前方依旧是一望无际的白,她眼里逐渐氤氲一片。
“蒋衡安,我站不起来了。”
雪花吹落于脸上,冰冰凉却让人意识都朦胧起来。
——“不是你说的让我教你几招,这才练了多久就嚷嚷着累,沈风吟,你还想追上本少爷的步伐吗?”
——“天蓝蓝,青草香,沈风吟偷懒…被树砸,哈哈哈。”
——“我?我以后可是要当大将军的,上阵杀敌、护卫家园,到那个时候,有本大将军罩着你,你那个头脑不清醒的爹要是再偏袒李巧巧他们,我连着他一起罚!”
……
她仿佛又看见那年杏花树下,满面不羁的少年叼着叶子,说着自己的雄心壮志。
“好。”
……
“蒋衡安,我好冷。”
寒风凛凛,鹅毛大雪,长安城外的古道上银装素裹,再无一人。
*
太阳眷恋人间,尚留最后一丝余晖。孩童纷纷下学,兴高采烈的追逐打闹,直到岔路口依依不舍分开;街头摊贩忙碌一天,嗅着各家各户飘荡着烟火饭香,也都挑着担子归家。
亦有人不恋家香,去寻那浓酒脂粉香气。
软玉楼。
“这青楼暖房自古以来哪有女子进来的道理,迎来送去的都是男子宾客,你们想进去,这不是坏了规矩,存心让我老鸨为难吗。”
大红灯笼高高挂,照的软玉楼门前亮如白昼,老鸨站在门前,身侧跟着几个魁梧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