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易平瞄了眼没有离开仍旧留在原地的许吉言夫妻,他压低了嗓子,小声地说:“许宁她······”
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空气沉寂到了极致,清冷得丢下一粒字都能听见回音似的,迟迟没有人说话,易平的声音特意放得又轻又小,毕竟不是气音,还是避免不了接收到魏水星可怕眼神的瞪视。
在魏水星可怕的瞪视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里面躺着的人的原因,易平莫名感到一阵底气不足,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吞咽了下去。
魏水星身上污浊一片,这会儿竟然也顾不上干净了,拔脚直奔钟鸣而来,宣示主权似的,又好似是为了提醒让钟鸣记住某一席话,他沉着声,一字一顿,道:“钟哥,你答应过我的。”
钟鸣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语气不轻不重地说:“她是我的队友,是我的战友,我不论是今天、明天、后天,或者是接下来的每一天,我站在这里,都有我的一份身份和责任。”
说完,钟鸣眼瞧着魏水星脸色变差了不只是一点,他继续云淡风轻地点了一句:“你在害怕什么?”
琥珀色凌厉的眼与面前强打起气势来的漆黑眼瞳直直对视,一个淡然一个紧张,对阵上却丝毫没有退缩闪躲半分。
“我说过,她不能再——”继续当一线刑警了。
钟鸣面不改色地夺过话头:“这是她的事,让她自己做抉择。”
气势矮了一截的魏水星转头看了眼许吉言夫妻的方向,控制住激动的情绪,他紧咬着牙关从缝隙中挤出了一行字,反问道:“你是没有看见许叔和高姨的脸色吗?”
“高姨差点崩溃了,要是许宁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又担得起这个责任?”魏水星语气强调的同时还不忘借势追问回去。
“担责任,担什么责任?”钟鸣毫无波澜起伏的眼底浮上了两分讥讽,他死死盯住眼前的魏水星,一字一句清清晰晰:“担许宁他爹会责怪下来的责任吗?那我还告诉你了,我真担得起。”
“魏水星,你是个商人,商人重利,更擅长权衡利弊,做事会规避风险,这是正常的。”语罢,钟鸣说到后面的口吻完全冷却了下来,冷冷地让魏水星认清形势和情况:“邢总队不是,刑警更不是趋利避害规避风险的地方和人物,每一名刑事工作者在进入到刑警队前,就已经对今天的情况和未来某一天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做好了牺牲准备,这不是你一个商人能懂的。”
“另外,你说的担责任,就是因为他是许吉言的女儿吗?”钟鸣冷着脸,余光注意到旁人对他们投来的视线,低压了嗓门,说:“凭什么我可以死,扎根在一线的刑警可以死,而她许宁不可以?这是哪里来的规矩,又是谁定的?封建王朝里,在遭遇倭寇时哪怕是身份尊贵的亲王照样要带兵出征,凭什么到了现在她许宁不行?”
“你替她做主前,但凡询问过她的意见,你都不可能说得出这番话。”钟鸣看着魏水星的眼神毫无感情,宛若是在盯着一具尸首一般,平静地说:“下次再给她打头阵,建议你先问问她答应不答应。”
叮——
电梯门应声而开,里头背着包戴着眼镜的万烁走出来,有种学生误入了战发场地的既视感。
不算小的声音吸引了一众人士,几双眼睛全部朝着电梯位置盯过去,万烁走出来让他们看的还觉得怪别扭的。
“人呢?”万烁走到钟鸣手旁,不知道对面的魏水星是怎么回事儿。
钟鸣撇了万烁一眼,脑袋朝着ICU的方向一别:“那儿。”
“你们俩要打下楼去打,别在这儿打。”万烁叮嘱了一句,眼神也没有给他们多留半毛,拔脚朝着许吉言他们在的位置走去了。
万烁基本上算得上是个名人了,名气也不小,几个互相眼熟的人点头致意。万烁脚步停在许吉言跟前,说话语气里没了平时插科打诨吊儿郎当的劲头,“许总,耽误您点时间,我跟您说两句。”
“好。”许吉言点了点头,起身跟着万烁走到了电梯拐角的位置。
“许宁车祸前接了通电话,内容······我跟领导通过气了,可以给您听一遍。”万烁眼底有几分掩盖不住的怜悯,语气沉重又显无力。
领导可能也担心许宁挺不过这一关,又怕事情处理的不当,案子还没办完,没个好结果会寒了两袖清风的许吉言的心,于是在商量过后,还是决定破例。正常案件没有侦破前,任何有关线索都绝不可以对外界透露分毫。
许吉言听万烁说完,已经是理解到他话里带到的潜台词了,摆了摆手拒绝了此种做法:“不听了,一切按规矩办事,你帮我把感谢带到,感谢领导的好意。”
望着许吉言走出去拐弯消失不见的身影,万烁对着窗外用力地吐了口气,抬手取下眼镜搓了把眼,待到情绪平复后,他才重新戴上眼镜,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了个号出去。
“领导。”万烁单手撑在窗沿,看着外面飘荡的小小雨絮,语调平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