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钟鸣缓缓偏过头,语调轻且慢地问:“是你吗?”
两人共事的时间太长,以至于钟鸣话音刚落,周历就明白他话里意思了。
周历伸直了目光看向窗外,余光还能游览到身侧的钟鸣丝毫没有变化的脸庞,钟鸣长相生得好,光是什么都不做就站在这里,都十分的吸人眼球,叫人忍不住注目。
轻叹了口气,周历口吻又透着几分无奈,不答反问:“难道会是我吗?”
钟鸣答得很直接且很利落:“不敢想。”
疑心的种子一旦播下,不需要浇水施肥,就和自行扎根生长,拔不掉烧不完,还能储存并不属于他的营养,最后长出参天大树来。
昨晚,他跟这个问题一直纠缠到了今天凌晨,脑子到现在还是一片胀痛,虽说没敢直接认为是周历身上出了问题,但借口都替周历在心里找了一大堆迫不得已等等。
此时此刻站在这里,钟鸣都忍不住唾弃自己几声虚伪。
“钟哥,你觉得,如果再问我一次,我的答案会出现改变吗?”
周历在普遍情况下,都不会管他叫这声钟哥。
这会让这声钟哥一出来,钟鸣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心跳都漏了半拍,瞳孔急骤紧锁,没有正面周历,周历自然是没有发现钟鸣的这个反应。
钟鸣深呼了口气,将语调放得异常平和:“周历,你别跟我耍混蛋啊,你了解我这个人的脾气。”
过了半晌,周历忽然轻笑了出声,慢慢说:“钟哥,你别这样,挺没意思的。”
“那你觉得什么才叫有意思?”钟鸣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盯着周历看,手克制不住地握成了拳,说话嗓音放得很平很轻,又字字句句咄咄逼人:“你这样很有意思吗?是什么样的意思?这样的意思有什么意思?非要把这点意思弄成没意思了才有意思是吗?”
周历神色不变,说这话的时候带了几分藏不住的刻薄:“我不是来跟你玩绕口令的,真比起来,我嘴皮子也没你利索。”
语罢,周历没有再说话,伸手从兜里把手机掏出来,食指宛如不经意地在上面叩了叩。
钟鸣一瞬间便看懂了,有些话到了嘴边滚动了一圈也没有脱口而出,而是被他重新咽下了肚里去,那颗悬吊着的心在周历的一个动作下,总算是松懈了下去。一直紧绷得快要成了一张弓的身子,差点就要飞射了出去,现在才算是松缓了下来。
环顾了一圈四周,周历闭了下眼皮,动作轻到快要看不出来地摇了摇头,手机重新塞回兜里,握成拳的手在底下前后轻微晃了两下,示意钟鸣往下看。
这会儿,钟鸣还有什么不懂的。
生生将那口快要咽下去的火气,胸腔猛地一用力,将它再次顶了出来,才松开的拳头被他再次拢紧,随后猛烈的朝着周历的脸颊挥去。
恍惚间,周历仿佛听见了耳边呼啸而来的风声,又激又烈,拳头还没冲击到脸颊时,他的脸庞已经感受到了近距离的重拳出击的力量。
片刻之后,没有感受到脸颊处传来的疼痛感时,周历睁开眼去看,只见汤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跟前,抓住了对准了他要砸来的拳头,梗着脖子站在跟前是一副倔强的模样。
“老大,他做错了什么?”汤糖说话的嗓音里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颤,目光直视着钟鸣:“他昨晚一直守在这里没吃没喝没睡,您一上来就要朝他扬拳头,怎么也该说了一声吧。”
钟鸣夺下被汤糖抓在手里的拳头,面色发冷地对汤糖说:“你自己问他吧。”
此刻的汤糖也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他转过头望向周历,眨了眨眼,舔了下干涩地唇瓣,喊了一声:“哥······”
闻言,周历撇过脸,直接避开了视线,没有和汤糖投来的目光对碰上。
登时汤糖的心,就凉了大半截。
汤糖不可置信地望着周历,半天半天说不出话的嘴唇轻颤栗几下,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声音捋直了舌头,但声音里的战栗怎么也掩饰不掉:“哥······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叔叔阿姨他们——”
没有给汤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周历看向他们的目光带着几分可笑和嘲讽:“够了,有意思吗,我最烦你们猫哭耗子了,都多少年了,省省吧,行不行。真恶心,要有这份心何必用到我身上来呢,当初怎么没人救他们呢?”
“所以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们在这里耗上我的生命?我打骨子里也不是个好人,你们队里养育了我又怎么样,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不是用我爸妈的命换来的吗?”在两人惊悚又如何都不敢相信的目光中,周历轻嗤了一声,双手插在兜里,扬着下巴说一字一句都冷漠到了骨子里,渗透人心:“责任?信仰?热血?听听,多么美好,又可笑的词,你们当我还是个小孩子吗?三言两语就能糊弄了,然后再在这上面搭上我的命?呵呵,我没有你们想象的有爱心,我的命可比你们值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