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力恢复、耳鸣声彻底消失的那个冬日里,千夏一直呆在海边。在海风吹拂的沙滩上,终于再一次触碰排球。
柔软的沙子和说不清从哪个方向来的风,让排球这项运动突然之间变得陌生起来。
而习惯了六人队伍后,重新来打双人沙排,千夏也并不能像从前一样只做主攻手,只要负责一传、进攻和偶尔的补位拦网就好。
已经退役的一之濑女士倒是对双人沙排很熟练。但千夏对队友、对身边的朋友和熟人,都很外向开朗,唯独在母亲面前总是沉默。
不过排球从不是一个人的运动,更不是不需要交流也能勉强继续下去的运动。
在柔软的、会朝下陷落的沙子里,千夏仰着头注视空中的排球,逐渐学会在流动的沙中稳住重心,稳稳地跃起。
她的身体惯性地带动肩膀,挥动手臂,用力击中排球。
没有排球落地的声音。
排球陷进沙里,那声音和海风混在一起,沙沙地响。
母亲同千夏站在网的同一面,她眉眼从平静里露出些许难以察觉的笑,就像曾经还站在赛场上时鼓励自己的每一个队友一样,对千夏说,“Nice kill!”
于是千夏在那一瞬遥遥地望着她,也轻轻笑起来。
在过年的那一天,沙滩上没有什么打沙排的人,千夏和母亲一起,没有碰排球,也没有提到排球,而是从沙滩的这一边走到那一边,时不时看着深蓝的海面。
千夏就在那时停下脚步,拍下一张照片,发给影山飞雄。
那天晚上,新的一年快要到来时,千夏和母亲一同坐在电视前看红白歌会,随后分别给自己的朋友们打电话送去祝福。
她特地问远在宫城县的影山飞雄,“那片海很好看吧?”
听到他呆呆地回答“嗯”,千夏突然就很想回到宫城县了——回到她长大的地方,回到那个有很多很多天才的地方,也回到比赛场上。
于是新的一年开始,一之濑千夏再次专注地,朝着排球的未来奔跑而去。
在连续的几个雨日里,母亲曾经的教练、幼时带她开始打排球的老师、一直对她多有照顾的一与爷爷,逝世了。
她难以表达那种悲伤的心绪,只是在撑起伞、走进雨中之前,和飞雄交换了一个无声的拥抱。
少年如同抽薹一样长高的身体,带着温暖和静谧的怀抱,逐渐布满肌肉、不再单薄的肩背……最后将那个雨日的潮湿和嘈杂的雨声隔绝在外。
但从那天以后,千夏发觉影山飞雄沉默了许多,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千夏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心情和想法了,也很少主动对她提起自己的近况。
就连他有比赛的事情,千夏一般也都是听到白鸟泽初中部男排这边的消息,或是听美羽姐偶然提到才会知道。
不过千夏被文化课和训练占得满满的时间,确实也基本没有空闲让她去看对方的比赛。
直到千夏在白鸟泽高中部的第二年,初中综合体育大赛男子排球比赛在市民体育馆举办,她恰巧有时间,打算去看看影山飞雄的比赛,于是在下课后,直接从学校出发,还特意回宿舍换下了校服。
但在走出校门前,她遇到了同班同学。
天童觉用缠满绷带的手指摸着下巴、露出沉思的神色,眼睛却在惊奇中瞪圆,“哇哦,是常服的千夏君啊。”
千夏正低头发着邮件,闻言抬起视线,笑了笑打招呼,“天童、牛岛。”
“一之濑,”牛岛若利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提醒道,“你打算回家吗?明天有集训。”
千夏将手机揣进外套的兜里,“打算去市民体育馆看国中的排球赛而已。”
天童觉依旧睁圆着眼睛,视线带着些许笑意打量过眼前两位男女排王牌,猫猫嘴一张一合,“——若利君觉得怎么样?”
在千夏的疑惑目光中,牛岛若利并没有直接表态,而是同她解释道,“天童正说,今晚是难得的空闲,不知道要做什么。”
“那要一起去吗?”
千夏自然地顺着他们的话邀请,并且开玩笑似的解释着——
“不过我是打算去看邻居家弟弟的比赛,他在北一男排,队里可是有不少及川的粉丝,穿着白鸟泽校服的牛岛你可是很能吸引仇恨的哦?”
“仇恨?”牛岛若利有些疑惑,但还是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认真地回答道,“如果是要打败我的话,我会接受他们的挑战。”
“不愧是若利君啊,”天童觉在感慨话语中掺杂进了一些奇怪的咏叹调,“不过千夏君的意思大概是,一会儿我们两个穿着白鸟泽校服的家伙,不要和她呆在一起,要不然她特意换下校服的举动就毫无意义了——”
那双颇具洞察力的瞳孔注视着她,带着自得的笑意问道,“是这样吧,千夏君?”
一之濑千夏点了点头,毫不遮掩地承认他的说法,“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