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萍萍也笑。
李瑶兮跟他说过,“导演”是她的世界的一种职业,是拍电影的。
而“电影”这个名词,他从叶轻眉口中听到过。
叶轻眉说,“电影”是理想主义者,对“乌托邦”的一种投射。
“乌托邦”是理想世界。
所以“导演”,就是创造“理想世界”的“理想主义者”?
陈萍萍能明白白念鸾为什么渴望被称作导演了———她热爱她“导演”的身份,胜过爱她的名字。
“导演”就是她的名字!
她是导演。
她叫导演。
白念鸾背过身。临去前的一刻她回首,冷厉深邃的凤眸中,依然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再见。”
“再见”是最中规中矩的告别。
白念鸾讨厌抒情———那不叫抒情叫矫情。她鄙弃分别时的离人泪垂,不理解网上所谓“离别的惊艳文案”。
只是“再见”。
也许会再见,也许不会。
然,再不相遇,对白念鸾来说也没什么。
“再见。”陈萍萍自己摇着轮椅,朝着远处的废墟行去。
老仆人连忙上前推着他。
卸下重任的白念鸾一身轻松,直接调动起真气,如鹰一般掠向落花别院。
李瑶兮在落花别院的小日子十分悠闲。白念鸾翻墙而入时,她正在腿上搭了一件火红色的狐裘,靠在廊下的躺椅上往嘴里送桃子。
看见白念鸾从墙头跳下来,她毫不意外,用小签子扎起一块桃子,递了过去。
白念鸾用牙齿叼住桃子,嚼了两下之后吞下,道:“别吃了,走。”
“再吃一块!”李瑶兮嘴上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塞了两块桃子进嘴。
她掀开狐裘,将其披在身上嫣红色的石榴裙外,拎着裙裾跑进屋,不多时便搬出来一个超大号的箱子。
箱子是经过李瑶兮本人改造的,底部分别加了两个轮子,上面还加了拉杆,与现代的行李箱没有区别。
“走啦!”李瑶兮跑到白念鸾身边,“诶导演,你才穿这么薄的衣服,不冷嘛?”
“不冷。”白念鸾如实道。
她确实从小就非常不怕冷。等修炼了真气之后,体质就更好了。十月份的天气,还只需穿一件单衣。
李瑶兮一喜:“太好了,路上我要是冷了就抢你的衣服。”
白念鸾表示抗议地捏了捏李瑶兮的脸颊。
但李瑶兮也只是故意玩笑。她们此次要一路南下,天气只会越来越热,用不到太厚的衣服。
李瑶兮和白念鸾一秒都不浪费地赶向城外的码头。她们要先坐船到江南一带,再改陆路前往南诏。
……
天黑得愈发早,不过刚到酉时,外头就擦黑了。
陈园里面正热火朝天,叮叮当当的声音不停地响起。一波工人在修复被烧毁的陈园,另一波则在陈园余下的空地上盖起几间供临时居住的砖木结构住宅。可虽然干得起劲,偌大的一座园子,若想全部修好,怎么也得三个月左右。
“老爷,真的不进京暂住?”老仆人望了一眼身后看起来并不如何舒适的临时宅子,问道。
陈萍萍在京都里是有宅子的,那宅子还是多年前先皇的赏赐。
只不过陈萍萍几乎没有住过。
陈萍萍半睁开恹恹的眼睛,笑道:“罢了,那宅子离皇宫太近,不如京都外住着舒服。”
他开口时的声音很轻,显然从渭州到京都的一路颠簸让他有些疲惫。
老仆人推着陈萍萍进了宅子。这宅子刚刚落成,乃是工人们紧赶慢赶出来的。此时里头还弥漫着一股生漆的气味,混了用来遮掩这味道的香薰气息,反而更加熏人。
陈萍萍从来闻不惯这般浓烈的熏香。他呛咳几声,微微偏过身子,唇角呛出一丝血来,又被他匆匆拭去。
“去把这熏香撤了,”他气力不济,忍着不适低声吩咐老仆人道。“东西不着急收拾,先搁在隔壁。”
老仆人应了,在出门前又顿住脚步,跪下来劝道:“老爷,文御医就在宫里当职。如今费老出海去了,您不如请他来陈园……好歹给您开点药吃。”
陈萍萍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险些不合时宜地笑出来。老仆人正垂着头,自然没有看见。
“也好,你去安排便可。”陈萍萍敛起笑意,道。
文御医是在宫里当职十余年的老御医,更是鉴察院培养入宫的人,算是宫里的半个内应。他不仅医术精湛,更是对院里忠心耿耿。陈萍萍身体不适时,经常请他来陈园诊治。
等文御医赶来时,陈萍萍已然仔细沐浴过一番。他在雪白的中衣外面披了一件玄色的外裳以驱寒,头发半干未干,也不束起,只散落在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