鸪岛县绿植覆盖率佳,以榕树为主。
遮天蔽日,郁郁葱葱。
江焰单手提装蔬菜的塑料袋,另一只手抄兜,一言不发跟在姜藤身后,随她爬过陡峭的坡,走进蜿蜒又狭窄的深巷。
最后在一栋极为普通的三层水泥自建房前停下。
房屋在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后,本就灰迹斑斑的墙身布满条条分明的污水痕,空调水管附近常年潮湿,苔藓横生。
一二楼交界处还牵引好几根缠绕在一起的电线,上头落了灰,沾过往麻雀的泄物。
木门泛黄,两侧春联也不见最初红艳。
江焰目光稍作停留,不太确定地猜测说:“你写的春联?”
他偶尔撇过几眼姜藤的作业,一手行楷,飘逸漂亮,落笔与收笔处尽透锋芒。
姜藤敲门的动作一滞,没什么情绪地扫一眼,不作声点点头。
姜藤小时候,姜凛忙于工作,大抵是振兴鸪岛文旅产业的计划复杂且不易实施,他经常面露愁绪。姜藤想哄他开心,学了不少东西,书法钢琴还有画画,亲戚朋友见了都会夸她,这让姜凛脸上也有笑容。
她始终对姜凛的事情存疑。
在她印象里,姜凛从不贪小恩小惠,更甭提从中收取巨额钱款。
姜藤见没人来开门,又再次抬手敲了敲。
清脆的声音有规律地响起,姜藤却听见江焰的自言自语。
——我母亲的书法也很好。
这是江焰对她为数不多的美好的记忆。
姜藤若有所思地回首注视他,目光落在他看似淡然,实则有些许落寞的侧脸,偶尔有微风吹过,撩拨他略显毛糙的头发,像情绪不佳的马尔济斯,令人忍不住想摸摸。
她不知道陈沁在京的三年里都使了什么样的手段才成功爬到那个位置,那个原本属于江焰母亲的位置,她似乎从未过问他的一切,回头来细细思考,他仍旧是神秘的。
“你母亲……”姜藤小心翼翼地开口,心里有点着急,她的语言系统似乎在这一刻失灵,一时半会想不出该怎么恰当询问。
静谧深巷,仅留下姜藤的前半句,再无下文。
江焰猜到她在纠结和好奇什么。
他淡然,甚至觉得姜藤斟酌用词照顾他情绪的出发点很可笑。
低头与她对上视线,毫不在意,轻飘飘道了句:“她死了。”
“我十二岁那年,被我爸推下楼死的。”
他说得极为轻松,语调像在开玩笑。
可姜藤的心脏不由自主地颤了颤,眸中闪过意外。
明明字里行间该是沉重的。
姜藤怔怔然地盯着他,不解中,如汩汩细流,淌进一点心疼。
“你猜我为什么会知道?”他反客为主,毫不犹豫也不遮掩地撕开陈年旧疤,成了追问她的那一个。他见姜藤唇瓣微启,似要作答,却勾起笑抢了先,“我就在现场。”
这一片区都名为鸦岗。
因为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是乱葬岗,吸引成千上万的乌鸦来这里觅食。
短短五个字,弥漫浓重血腥味。
一字一顿地说出口,从天际掠过的乌鸦被吸引而来,似乎在同他合奏。
阴森,惨然。
令人不自禁勾起一丝悲悯心。
可后来又是经历怎样的生活,才能使他轻飘飘地说出这些话。
姜藤不知道,而这时,门从里边打开,姜藤的爷爷杵着拐杖,闯入他们视野。
这顿饭吃得格外漫长。
还算宽敞的堂屋摆一张八仙桌,桌上摆了好几道极具鸪岛特色的家常菜肴。
爷爷照往常坐中央,姑姑忙活完脱了围裙,挨着她年仅七八岁的儿子坐左侧。
姜藤就近拉开右侧的长凳,却发现江焰始终跟在她身后,他举止间透着一丝局促,他似乎不太习惯当下的场面,眼中亦有些抵触。
爷爷瞧见了,还以为江焰在京吃惯了山珍海味,吃不惯小地方的清粥小菜,和蔼的面容中藏一点歉意,“小地方总归是没大城市好,孩子你别介意啊。”
“不是。”江焰低声否认。
他知道爷爷误解了,但,有些原因难以启齿。
他确实不习惯。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亲人”围着一张桌子吃饭。
姑姑和爷爷不是健谈的人,但确确实实是热心肠,往往眨眼间的功夫,江焰眼前的瓷碗又盖起一座小山。
姜藤也很少同江焰一张桌吃饭,他不似姑姑的儿子,一手扒着碗,一手持筷,狼吞虎咽,时不时发出碗筷碰撞的清脆声。
从他慢条斯理的举止中可以看出,从前应该是有人特意教过他这些礼仪。
虽然他性子阴晴不定,时而散漫时而阴鸷,但他和班级后排吊儿郎当的男生不同,在他的嘴里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