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
“你就打算这样干坐着?”苏唯芷坐在离书桌有一定距离的榻上,看着远处托腮出神的萧兰九发问道。
“不然呢?”萧兰九仍然托着腮,只将脸往苏唯芷所在的方向转了转并看着她说。
“你不觉得世间最无聊的事就是在封闭孤寂的环境下读枯燥无味的书吗?”萧兰九面对着眼前摆放的一堆策论发表了看法,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呢?是突然的吗?为什么偏偏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说?他一瞬间有些迷茫。
纵然苏唯芷没有考学的经历,也知道读书这条路是常人无法忍受的,何况是一直养尊处优且生性不羁之人。她对眼前之人有一些心疼,可她也明白,如今朝局波诡云谲,萧渊恐怕也要为以后考虑,萧兰九又怎么不懂?
不过是心里傲气依旧罢了。可如今他却愿意向她倾吐自己的想法,她又何必大道理碾压,不如就此给他一个发泄的理由。
苏唯芷故作严肃:“你总有不愿面对它们的理由吧?一句话未免过于单薄。”
萧兰九怔了一下,随后像是找到了倾吐的契机一般:“世人大多出仕为官以求改变现状,有一些人勤奋刻苦,没有机会而创造机会,但又有几个能恪守正道?他们或许是凭着一纸半稿得到了赏识、谋得了官位,那然后呢?就拿眼前的这堆策论来说,写得巧妙的比比皆是,可真正能落实的寥寥,我从中感悟不到大千世界,只能感受到群臣为了迎合君主虚情假意的嘴脸。”
“所以呢?你想告诉我什么呢?说如今为官的不过都是些趋炎附势之人?我虽远离官场,可大抵也猜得几分,怕不是如商场般鱼龙混杂,若将他们混为一谈,岂不是将好人也一棒子打死?”
虽然苏唯芷只是一介女流,但却凭自己的实力争得几处商铺,她有着超乎同龄人的谨慎,相比于平常闺阁女子来说懂得太多了。
“可至少摆在我面前的没有几篇值得我抄录。”萧兰九逐渐没了底气。
苏唯芷情绪缓和下来了,似是在安慰,又似在告诫:“你也许能看透这几份策论的实质,但在旁人看来,你不过是个生性风流,不懂文墨的纨绔子弟,你拿不出来底气的,你看,和我争辩都无胜算。”
萧兰九像是被人抓住了软肋,一下没了争辩的劲儿。
“你,你也这么觉得吗?”
萧兰九抬起头,目之所及是榻上的人。
苏唯芷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她犹豫了,沉默着。
沉默何尝不是一种回答。
“算了,不为难你了。”萧兰九眼神里有一丝落寞,但仍然故作轻松。
苏唯芷有些后悔,其实从她与萧兰九的短暂接触来看,他绝非外人了解的那样游手好闲,纨绔不堪,但他到底如何,她还未曾看透。
但她如何不能说上一句安抚他的话,若不是生在这王侯世家,他又何尝不是可以快意恩仇、随心生活?
“你平常不是挺多主意的吗?怎么还在意那些有的没的的说法?”苏唯芷这自认为安慰他的话,原意是别在意这些市井谈资,可一说出来就变了味。
萧兰九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挑了下眉。
“不是,我不是想让你说在意我的想法之类的,就是…你误会…”苏唯芷反应还算快,但有些词穷,脸蹭的一下红了。
萧兰九手托着腮,歪头朝苏唯芷看去:“夫人怕不是话本看多了,想太多了,我可没想往那方面讲。”
此时苏唯芷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啊。
苏唯芷虽没看萧兰九,也能猜到此时他正玩味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苏唯芷不想快点逃了,既然窘态被人一览无遗,那就没什么好怕的,换句话说,如今已然自损八百,怎么着也要伤敌一千。
苏唯芷朝他走过来,脸上的红晕还未尽散去,任谁看了也不会想到她是“报仇”来的。
萧兰九一脸的坏笑还未收住就被向眼前走来之人弄得手足无措,毫无阵势可言,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任由眼前之人靠近。
苏唯芷越走越近,萧兰九丝毫不像个混迹烟花柳巷的样子,只见他眼神闪躲,耳朵泛红,脸颊也渐渐有了红晕,手也不知往何处放,苏唯芷见状,悄咪咪笑了,她前倾身体,慢慢的凑近。
就在萧兰九双眼紧闭,准备缴械投降的那一刻,苏唯芷收住,身体往后撤,顺手拿起几篇策论,端详。
她竟发现这些书上原来早已有密密麻麻的批注,那些批注虽然很乱,也许不仔细看会以为是在珍贵的书上随意作画,可若细看,才发觉那些都是思考过留下的痕迹,他真的认真读了。
萧兰九见许久没有动静,慢慢睁开眼睛,只见苏唯芷定睛看着书。
她正巧将眼神转到萧兰九身上来,有些动容。
“你既然这样用心,何不告诉父亲?”
萧兰九也悄悄地平复了一下心情,“咳”的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