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见了不少缺胳膊断腿的人,但这些人却是被生生折磨成如今这个样子,不禁让人有些发慌。
此时,狱里还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就在他以为自己也要埋骨此地时,青月却带着他来到一辆豪华的马车上。
莫向的思绪总算回拢,他有些惊讶地看向青月。
青月小声解释道:“郡主的意思是中护军毕竟是新官上任,而且还是空降。想必中护营内定有诸多不服,如果在这么无缘无故地清理一次,大人这中护军日后怕是可难当。”
她顿了顿,又说道:“所以,此次清理,中护军只需躲在幕后牢笼人心便好,黑脸由我们来唱。”
“我能问一下,是因为什么吗?”莫向忍不住好奇道。
“听郡主的意思,应该是有人走漏了消息。”青月见他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忙安慰道,“郡主自然是相信中护军的为人,可上面那位相不相信,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我觉得,既然那位没有当场发难,那就是想给中护军一个机会的。”
莫向回了青月一个感激的笑,然后上了马车。但等帘子放下后,他的眼睛里却露出了几丝狡黠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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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葭纵马来到诏狱,然后指挥着赤甲军将王台,王成父子俩押送到了北军狱。
这十几天的牢狱生活显然是不怎么好受,如今二人都是憔悴无比,灰头土脑的。
越葭坐在审讯室里闭目养神,身边是咕咚咕咚冒着热气的小壶。
牢房阴冷,外加天寒,青阳特意给她披上了柔软的氅衣。
待到水烧得滚烫滚烫时,青阳将热水倒进了越葭面前小巧的茶壶里。
与此同时,越葭也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角落里的王台。
王台的眼眶深深地凹陷着,头发杂乱不堪,双手交叉,头低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坐。”越葭抬手示意道。
“就,就不了吧。”王父拘谨道。
“听说,王三娘子又去看都尉了。”
越葭沿杯边吹散热气后,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喉间立即传来温热感。直到滚烫的茶水将心肺脾都浇透了,她才感觉身上暖和了不少。
“若是我全交代了,我的孩子们还会遭受牵连吗?”王台突然跪下,眼泪婆娑,声音哽咽道。
越葭闻言掀起眼皮,冷声道:“都尉做事之前都不考虑后果吗?既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我是没有办法呀。”王台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越葭,嘴里还喃喃自语道:“我是真的没办法呀。”
突然,他冲向青阳,伸手去夺她腰间的剑。
青阳反应还算快,但一心求死之人的力气简直大得可怕。
就在险些制不住时,越葭总算开口道:“都尉,你可要想清楚。即便你今日真的死了,只要这事儿一日不结束,你的孩子们就一天没有好日子过。”
她拢了拢身上的氅衣,一脸冷漠道:“其实,你死了也不要紧。但此事若真是有什么隐情,那就可能再也见到天日了。”
王台的力气渐渐小了下去,青阳见状赶忙一脚将人踹开,并顺便将手背到身后。她尽量装成无事的模样,但眉还是不可抑制地皱了皱。
王台跌坐在地上,一时之间,老泪纵横,哭得像个孩子般。
越葭也没制止他,一直等到他哭完。
王台闭了闭眼睛,满脸懊悔地将事情一分不落地全部交代了。
王家原本欣欣向荣,两个女儿都嫁得不错。唯一的儿子王成也算是努力,王台便在他十七八岁时给他在自己管辖的盐池里寻了个小差事,期盼着他有一天能接手自己的差事儿。
只是他没想到,王成在那里见到了灶户【1】们由于劳作而皲裂的手,被卤水腐蚀的脚和兵祸连结导致的严重赋税下的愁眉不展后,竟生出了改变之心。
他一个小吏,虽不必像灶户一样日夜劳作,可脚也常常被卤水腐蚀出一道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那时,他还是个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改变灶户们现状的有志之士。他向父亲说明自己不愿像他一样一辈子和盐池,盐井埋在一起。
王台果真是心疼孩子,竟这么轻易地答应了。他拖了好多关系,才将人送进都城做了个最基础的小吏。
随着王成在都城里做官,一家子也就从王台的任地高成县搬进了都城里,这原本是件好事。
只可惜,都城里的酒醉金迷却让王成逐渐迷失,失去了本心。
尤其是见到许多大族子弟不学无术,却还能某个不错的官职时,他从开始的失落羡慕,慢慢变成了愤怒和不甘,最后甚至直接演变成了疯狂的妒忌。
他整日整夜地同几个官宦子弟厮混在一起,仿佛同他们在一处,他便可以像他们一样,有个很好的前程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