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地夸,已经不叫她雨轩了,夏雨轩也是第一次听,羞涩地笑了笑说:“妈,这只是我微薄的心意,您要是喜欢,以后我再制作好了给您送过来。”
张教授连忙拒绝:“别别别,你太忙了,不能耽误你的工作,心意我收到了,这个制作耗费了不少时间吧?”
夏雨轩微笑着低头:“还好。”
“这个碗花啊,看似简单的把鲜花、枝叶、果实摆放在碗中,其实啊这里面的门道可不少,你研究很久吧?中式插花最基本的讲究的是九大方位,但你这盆花不一样。”
夏雨轩笑着不说话。张教授提起清代沈复在《浮生六记》,“横斜以观其势,反侧以观其态。”中华花艺里的“势”与“态”。气势体现在构图上,我们常说的气脉相承,枝条之间有交叠,生长方向和谐统一,有一股流动的气脉。
而态即是姿态,也是最容易被忽视的。我们在插花前,有一个很重要的步骤是观察手里的每一枝花材,生长的走势,适合倾斜还是直立,当然还有倒挂,跟着花的生长的走势,插出来的花才更有自然的生命力。
“而我们轩儿插的这盆碗花呀,出枝点是关键,可见对花材的姿态都有仔细的观察。碗花要求中藏,一花一碗,日出有盼,日落有念,心有所盼,忙而不茫。”
这是老教授的解读,夏雨轩惊讶于此,内心的情感被她一下子点出来了。
陆教授买了很多菜回来,三个人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夏雨轩和他们之间的交流变得更加亲昵,没有曾经的小心翼翼。
桌上还开了一瓶红葡萄酒,夏雨轩仅喝了一口,嗓子不适就咳嗽不止。两位教授年龄高,担心他们身体,阻拦了一下,好在都只是小饮一口而已。
“轩儿,其实当年送星辰出国的时候,我们是犹豫的,害怕他在国外接受太多西洋艺术的熏陶,就忘记了中国文化。又怕他在那边爱上意大利女孩,当然做父母的我们只希望他能快乐,如果真的喜欢,我们也不会干涉他,但总希望他能学成归来。直到那年他带回了你。”张教授满脸欣慰和骄傲,把夏雨轩的手紧紧地攥在自己手里:“你当时应该很紧张吧?”
聊到这儿,夏雨轩也毫不避讳地承认:“嗯,紧张。怕你不喜欢我。”
“怎么会?第一次见你,我就很喜欢,你身上有股韧劲,我带过那么多学生,成绩优秀、长得漂亮的,能考硕博士的有很多,但能坚持理想,保持自我的,却没有几个。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
聊起自己的职业生涯,老教授一脸傲娇,夏雨轩在她身上看到了陆星辰的影子。
张教授停顿了半会儿说:“但是轩儿,这样的人会活得很辛苦,有的时候甚至会不被人理解,很容易受到伤害,这是很痛苦的。”
想起这两天美术馆发生的那些糟心事,挺应景的,夏雨轩点了一下头:“嗯,我知道。”
张教授继续说:“星辰的性格挺傲骨的,他身上有一股文人的风骨在,他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也确实很优秀,可性格中太冷了,给别人生人勿近的感觉。生活终究是要落地的,像他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永远在天上飘着,还请以后你能多包容他,别和他计较。”
说到这里,夏雨轩才明白张教授说的不是她自己,而是陆星辰,她嘴角浅笑:“妈,我不觉得他不食人间烟火,他很懂生活。”
夏雨轩讲了很多他们在国外的生活往事:“陆星辰不仅会做菜,他还能记住所有我喜欢的东西,而且他还特别地浪漫,总是会给我各种惊喜。我失眠的时候,他还会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他一点架子都没有,每次我画画遇到瓶颈时,他都会安慰鼓励我,还耐心地帮我查资料。”
张教授不可思议道:“真的吗?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夏雨轩再次强调:“真的真的,他读博士的时候,就算每天再忙,都会陪我一起吃完晚饭,然后我们会到楼下的公园散步,分享一天发生的趣情,周末还会去参加一些活动。他在意大利的时候,人缘特别好,大家都很喜欢他。”
张教授震惊之余,赞叹道:“不愧是我儿子,是你改变了他。”
夏雨轩:“没有,是他改变了我。”
张教授:“轩儿,你们是同一类人,都很好。只不过,现在这个社会变了,和我们当年不一样。有时候,适当的拐弯和妥协是有必要的,否则真的会很辛苦,只要保留自己的底线和原则就好,就像清代画家郑燮写的《竹石》,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夏雨轩和张教授一起说出了下一句:“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
张教授:“没错,竹子能抓住青山一点也不放松,是因为它的根牢牢地扎在岩石缝中。”她把手搭在夏雨轩的身上,感慨地说:“以后啊,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们说,别都藏在心里,虽然我们都老了,但是经验还是可以和你们年轻人分享的。”
夏雨轩的眼睛有些湿润:“嗯,谢谢妈。”